Chapter 10 乔卡斯塔(第7/14页)

乔卡斯塔让克莉娜靠近那棵被割开的树。“这里,”她摸着切口底部说,那里有个被凿出来的粗糙空槽,“我们叫它树槽,树汁和松脂滴到里面,然后被收集起来。这个差不多满了,很快就会有奴隶来把它舀出来。”

她才说完,就有个奴隶从树林里出现,他只围着缠腰布,牵着一只白色的大骡子,骡子背上挂着宽大的布带,两边各吊着一个桶。看到我们时,那只骡子完全停了下来,扭转脑袋,歇斯底里地嘶鸣起来。“那应该是克拉伦斯,”乔卡斯塔大声说道,在骡子的叫声中我们也能听见,“它看到人就很欢喜。和它一起的是谁?是你吗,庞培?”

“是的,夫人,是我。”那个奴隶口齿不清地说。他拉住骡子的上唇,用力地扭动。他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我在脑中把他的话翻译出来,他说的是:“别叫了,杂种!”这个时候,他朝我们转过身来,我看到他之所以口齿不清,是因为他的下颌骨的左边缺了一半;他脸颊骨以下的脸庞就是个坑洼,里面全是白色的伤疤组织。

乔卡斯塔肯定听见了我惊讶的吸气声——或者只是觉得我会惊讶——因为她把蒙着的眼睛转向了我。

“那是因为柏油爆炸,幸运的是,他没有死。来,我们快到工厂了。”她不等马倌,就熟练地掉转马头,动身穿过树林,朝着燃烧的香味走去。松脂加工厂和寂静森林之间的反差令人惊奇——一大块林中空地,挤满了忙忙碌碌的工人,大多数工人是奴隶,身上的衣物少到不能再少,四肢和身体被木炭弄得脏兮兮的。

“棚子里有人吗?”乔卡斯塔转头看着我。

我站在马镫上探身去看,在空地的远端,一排破烂棚屋旁边,我看到有颜色闪过——三个穿着不列颠海军制服的人,还有一个穿着深绿色外衣的人。“那应该是我很好的朋友,”乔卡斯塔听到我的描述,微笑着说,“法科尔德·坎贝尔先生。走,外甥,我把你引见给他。”

走近了看,坎贝尔原来是个六十来岁的人,身材只能算中等,但是有着苏格兰人随着年长而展现出来的那种皮革般的粗糙——与其说是因为经过风吹雨淋,倒不如说是经过了鞣皮工艺,这种工艺生产出来的表面,就像皮革小圆盾,能够抵挡最锋利的刀刃。

坎贝尔愉悦地跟乔卡斯塔打招呼,有礼貌地向我鞠躬,扬起眉毛向伊恩致意,最后把那双精明的灰色眼睛全力转向詹米。

“弗雷泽先生,我很开心你能来这里,”他说着,伸出了一只手,“真的很开心。自从你姨妈知道你打算来河场后,我就经常听她说起你。”

看上去,能够认识詹米,他是真诚地感到开心,这让我觉得奇怪。不是说大多数人在结识詹米时会不开心——詹米确实很吸引人——但在坎贝尔的那种热烈致意中,有种近乎解脱的神态。对于一个寡言少语的人来说,这样的表现显得不同寻常。

如果说詹米注意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他也把自己的迷惑掩盖在礼貌的外表之下了。

“坎贝尔先生,我竟然得到你的关心,真是受宠若惊。”詹米怡人地微笑起来,然后朝几位海军军官鞠了躬,“先生们?我也很高兴能够认识你们。”

得到机会后,一个叫沃尔夫上尉的矮胖男人和他的两个少尉做了介绍。在敷衍的鞠躬过后,他们不再关注我和乔卡斯塔,也不和我们谈话,立即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讨论木材和松脂上面。

詹米朝我扬起眉毛,朝乔卡斯塔稍微点了点头,用夫妻间的默契方式暗示,让我在他们做生意时带着乔卡斯塔走开。

然而,乔卡斯塔丝毫没有表现出想要动身的意愿。“你去吧,亲爱的,”她催促我道,“乔什会带你转完所有地方的。几位先生在做生意,我就站在荫凉下等着,天气太热,恐怕我有些受不了。”

几个男人坐到一个正面敞开的棚子里商讨生意,里面有一张粗陋的桌子和几把凳子。奴隶们或许就是在这里忍受着因为空气而生长出来的黑蚜虫,食用每顿饭菜的。另外还有两个棚子,一个棚子用作仓库,一个四周围着,我推测它肯定是宿舍。

朝棚子之外的空地中心看去,可以看到两三堆火,火上烧着几口大锅,它们悬挂在三脚架上,在太阳光里冒着蒸汽。

“他们在熬松脂,把松脂熬成沥青,”乔什解释道,带我走近其中一口锅,“有些松脂已经装进桶里了……”他朝那个棚子点点头,那里停着一辆马车,木桶在车上堆得很高,“但剩下的都要熬成沥青。来的那几位海军先生会说他们需要多少,然后我们才知道熬制多少。”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坐在一把摇摇晃晃的高凳子上,用长棍子搅拌着锅里的东西;一个较高的年轻人站在旁边,拿着巨大的勺子把顶部那层较稀的精炼松脂舀出来,倒入边上的木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