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回 义侠瘗首遗郭号 神灵惩魔全处女

却说安西出来介与荒矶南弥六当晚来到馆山城后门,急促地敲城门喊道:“喂,守城的人们听着!我们是安西景次和荒矶南弥六。日前曾以箭书投入城中,料想城主已知此事。我等恪守所言,已取来敌军大将清澄的首级。快快让我们进城,以便向素藤将军禀报此事。”守城的士兵立即从瞭望窗往外观看,一个是曾经见过的出来介,另一个一定是南弥六。除此二人外,未见城外有其他敌兵。守城的兵丁又反复加以盘问,以为确实无误,便去禀报守门的首领奥利本膳,获准后立即让出来介和南弥六进城。这时本膳领兵前来与两个归降之人相见,问其来历亦无破绽。且说素藤因日前接到安西出来介倒戈效忠的箭书,所以对此事抱很大希望,虽然夜已很深,但仍下令做好准备等待好消息。果然在子时过半时听说出来介和南弥六带来了荒川清澄的首级,他非常高兴地说:“那就由我亲自查勘首级,无误后便去进攻殿台。先赶紧去验验。”于是他召集奸党中的股肱之臣,因各自都做好了准备,所以平田张盆作、砺时愿八、浅木碗九郎、奥利狼之介、野幕沙雁太、仙驼麻嘉六等都身披铠甲,武装齐备地来到审判庭。庭内有三四十名精干的士兵,手中拿着武器,戒备森严。一排大蜡台,如同闪烁的明星,灯火辉煌如同白昼。在上座的厚草席上,铺着锦缎的褥垫,是准备大将入座用的。素藤也来到这里在上座落座。这时奥利本膳盛衡已带着出来介和南弥六来到审判庭的走廊上,在归降人的左右跟着五六个力士,本膳让他们俩站在那里,大家同往那里观看,按归降者的惯例,腰间不准带寸铁。但见南弥六的面貌与众不同,年纪约四十许,骨格魁伟,身材高大;身穿用青、褐色丝线交织的条格绸夹衫;内衬有连环甲的麻布褂子;系着昆舍门的别扣护肩和十王头的护腿;腰扎着黑褐色的圆带子,围腰缠了三圈儿,打了个燕尾形的结;右手抱着个包袱,大概是清澄的首级。他往前瞪着眼睛环视了一下,毫无惧色。那个安西出来介也是身着铠甲,系着护肩和护膝,其腰刀在进来时交给本膳了,所以没有带刀。蟆田素藤不待本膳禀报,便瞪着眼睛厉声说道:“下边可是倒戈效忠的降人安西景次和另一个一同来降的荒矶南弥六吗?前次汝等为我去安房的泷田刺杀里见义实,反被敌人捉住,竟背叛我投降了敌人,真是害群之马,悖逆之罪难饶。然而念汝等已知悔过,想重新做人,打算将敌军大将荒川兵库清澄的首级拿来,做归顺的觐见礼,如倒戈效忠不诡,则可将功折罪,仍如从前一样收汝等在手下。那个首级拿来了么?”出来介听了叩头道:“已用箭书向您禀报过愚衷,所以无须再细禀。由于同来的好友荒矶南弥六相助,已将清澄的首级拿来。请您过目查验。”素藤听了点头道:“好了,快快拿来我看。”南弥六回答说:“是。”然后他把拿着的包打开,想往前去,本膳赶快拦阻说:“南弥六,你太没礼貌了。查验有规矩,不准自己呈献,把它交给我吧!”南弥六冷笑道:“不要说傻话!清澄虽是陪臣,但他代表国主,是敌军的大将,我们仅两个人,人不知鬼不觉地取了他的人头而来到此城,这是无与伦比的大功,岂能由他人呈献?真乃糊涂透顶。”他怒气冲冲地不交给本膳。然而本膳并不甘休,摇头道:“真是不懂礼节的村野匹夫,在这里岂能容你随便胡为?查验完毕,弄清虚实后,才能说你是立了大功。因此在弄清虚实之前,怎能不加小心?你不肯交给我,难道人头是假的不成?真是尽说蠢话。”他们二人在争论,素藤听了开口道:“本膳的顾虑是有道理的,但不必怕他。南弥六,你将首级交给他,你们一同前来,我还有话要问你。”他很大方地这样说。南弥六欣然应允,便不再争辩,打开包袱将首级递过去。本膳将它放在准备好的首级匣上,捧着往前去。南弥六在后边膝行跟着,当靠近素藤约有六七尺之间时,沙雁太和麻嘉六阻挡说:“不得胡来,在此等着!冒犯了将军座席是大不敬的。还不停住?”二人这样加以制止。

且说素藤将首级匣拉到身边,熟视一会儿,皱着眉头说:“往日我在战场虽见过清澄,但离得很远,他又戴着头盔,所以辨认不出来他的面貌。愿八和狼之介,你们从前被囚禁在敌方营寨,必然能认出清澄来。你们前来看看。”业当和出高听了一同上前,端详了一下那个首级说:“您的命令我等不敢违背,但是我等在那里时,被拉到清澄面前是在夜间,以后便再未见过面,所以这颗首级虽然看着与他的容貌相似,但难以说明是真是假。”素藤听了点头道:“那么沙雁太和麻嘉六,你们日前去出使时,一定见过清澄。你们查验一下是真是假。”二人领命趋膝向前,看了半晌,一同禀奏说:“日前我等去殿台只与高宗和逸友晤谈,清澄在上面坐着,没有直接面谈,看不出到底是不是他。”南弥六听了焦急地说:“哎呀,你们这些蠢人!清澄下巴有块大黑痣,这是众人皆知的。你们注意到这个了吗?”沙雁太和麻嘉六听了点头道:“是的,虽然离得较远,但对那块痣还记得。”素藤听了说:“那么说,有那个证据吗?”说着又把首级匣往前拉,这时南弥六急速趋膝向前说:“那块痣在左边。”说时迟那时快,他拔出藏在怀里的短刀,回手便刺,素藤的前额被刺伤,仰面栽倒,刀扎到座席上。大家一同大吃一惊说:“原来他是个歹徒,别让他跑啦!”在众人喊着站起来时,沙雁太和麻嘉六从前后将南弥六拦住。南弥六将他们甩开,施展出熟练的武功,在盛怒之下奋勇地先将沙雁太的头砍落,又使抵挡不住的麻嘉六负了重伤,倒在地上。这时出来介也拔出匕首,拼命厮杀。愿八、盆作、碗九郎和本膳父子慌了手脚,都怕伤着素藤,赶忙将他扶起,却不知逃到哪里去才好。南弥六和出来介则乘机猛杀猛砍,也不择对手任意厮杀,他们的凌厉刀法,使许多力士受了重伤,有的趴着,有的仰面倒着。不论愿八、盆作、碗九郎还是本膳都受了伤,素藤主仆眼看都被砍倒。这时突然从金屏风后出来个人,一看不是别人,乃是八百比丘尼妙椿。她见到这种光景毫不惊慌,先在手上做了个密印,然后口念咒语,南弥六回头一看,想举刀去砍,可是刀比千钧的巨石还重,突然手脚麻木,头晕目眩,步履蹒跚,一个腚蹲儿跌倒了。出来介闻声吃了一惊,也中了法术翻了个筋斗仰面栽倒,一时起不来了。面对这种奇特的法术,素藤的股肱老臣和狼之介等转身一看,重振起精神说:“这回可好啦!”他们一同扑了过去,南弥六和出来介虽然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被妖尼的邪术捆住了腿,就如同无腿的螃蟹,瞪着眼睛吐白沫,干着急也没有用。其中南弥六拄着刀奋力想站起来,被众贼徒一阵乱砍剁成肉酱;出来介因流血过多,也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