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2/3页)

“远不只是离开、背叛那么简单,”叶空山回答,“你想想,上官云帆本来是一个用毒害人的罪犯,消失一段时间后来到青石城,忽然就成为道德高尚的名医,这样的转变实在有点儿骇人。要促成一个罪人突然转变成圣人,需要他的思想发生极大的改变,而推动这种改变的力量,我所能想到的最有力的,可能就是——信仰。”

“你是说,那段时间上官云帆接受了河络的信仰,开始信奉真神了?”岑旷慢慢地有些理解叶空山的思路了。

“秦望天在二十三年前制造了轰动一时的天启皇宫劫案,但从那之后,他最后完成了一个案子,抢劫了一位古董商的收藏品,就销声匿迹了,那个案子恰恰发生在越州,发生在河络的地盘。”叶空山翻看着手里的信件,“这起案件可以说是惨胜,虽然秦望天成功地运走了价值千金的古董藏品,但自己的团伙也遭到了对方的算计,听说是全体中毒。所以,后来秦望天消失的二十三年里,很多人以为他已经被毒死了,并且认定他的同伙也全都被毒死了。因为当时下毒的古董商的千金小姐,使用的是雷州斑背蝎的蝎毒,无药可解。

“而同一时期,就在附近的区域,在那桩古董抢劫案案发后不久,越州发生了另外一件奇案:三十名最精锐的离国斥候,在越州的某处山区被集体毒杀。后来有传闻说,这些斥候是前往一个河络部落抢夺该部落的神启的。把这两个事件放在一起,你能想到些什么?”

某些古老的河络部落可能会保存着世代流传下来的神的喻示,即所谓的神启,向来是部落的重中之重。岑旷皱起眉头思索了好一阵子,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难道那些人是被……上官云帆杀的?”

“我不知道,这当中的细节也许只有上官云帆本人才知道了,但我可以这么猜测,”叶空山说,“上官云帆未必是出于对河络的帮助,但他很有可能在无意中替河络们保全了神启,因而成为河络的大恩人;而河络也可能用独特的方法帮助中毒的上官云帆解了毒,出于感激,他成为真神的信徒。”

“所以后来,上官云帆痛改前非,成为青石城治病救人的神医,也许也有为自己的过往赎罪的意思吧。”岑旷明白了,“可是,他的三次祈愿,和那个总是躲在地道里的河络,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个河络,从二十三年前上官云帆离开越州之后,就一直跟着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他的那个老仆人忠诚多了。”

“啊?为什么?”岑旷惊呆了,“跟了他二十三年?”

“为了报恩,”叶空山说,“那就是河络的报恩方式。相比之个体,河络对于真神的崇拜是至高无上的,保护神启对他们而言,是难以报答的大恩,光靠解毒是不够的。所以你在记忆中见到的那段,正是上官云帆离开时的情景。那个阿络卡送别了他之后,派出了这个河络,终身跟随着上官云帆,只有一个目的:通过完成上官云帆的愿望来向他报恩。”

岑旷默然,想着二十三年来,这个矮小的河络就住在上官云帆居处的地面之下,忍受着那黑暗、狭窄、潮湿的生活,仅仅是为了替对方完成愿望,实在觉得河络这种生物太不可思议了。她同时也有了疑问:“但是上官云帆这辈子只许过那三个愿望吗?不太可能啊。”

“当然不是什么愿望都替他满足了,别忘了,上官云帆不是个普通人,他和河络一样,有着对真神的信仰,”叶空山说,“所以,河络只可能为他满足一种愿望,那就是用河络语对真神祈祷的愿望。对于真神的信徒来说,这样的祈愿是神圣的、庄重的,轻易不能开口,绝不能和人们日常挂在嘴边的‘老天保佑我今天一定翻本’相提并论。”

“也就是说,上官云帆过去从来没有使用过这种神圣的祈愿?”

“的确从来没有过,因为他用不着。”叶空山说,“他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医生,不求闻达,不想发大财,只管在青石开馆治病,一切依靠自己的医术,哪有什么愿望需要去寻求真神的帮助?所以河络跟随了他二十三年,他也等于是沉默了二十三年,直到真正的危机上门。”

“真正的危机……那就是秦望天找上门的时候?”

叶空山点了点头:“因为秦望天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要破坏他原本平静有序的生活。秦望天已经只剩下半年到一年的时间了,所以希望临死之前再做一件大案——抢劫青石官库,风风光光地为自己的犯罪生涯画上句号。他万万没想到,来到青石城踩点的时候,竟然会意外地发现当年的老搭档上官云帆。老搭档的厉害他当然还记得了,所以他找上门去,要求上官云帆再帮他一次。上官云帆当然拒绝了,他现在是真神的信徒,一个改邪归正的良医,肯定不可能再去帮谁抢劫。秦望天很生气,多半是说出了什么威胁的话,比如说要揭穿他的真实面目,让他从此只能从青石城滚蛋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