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2/3页)

“可我还是觉得马大富身上有文章,”岑旷皱着眉头说,“他的那种暴躁易怒并不常见,说不定就是导致他被杀的原因呢。”

“你才见过几个人,就敢说‘常见’?”叶空山瞪她一眼,“每个人身上都藏着外人所不知道的怪癖。你要是通过这些怪癖去细究,也许每个人都会变得奇奇怪怪、充满嫌疑。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那我就问一句:我还想继续盯着文瑞,可以吗?”岑旷拿出死缠烂打的架势。

叶空山哑然失笑:“你不想去也得去,不过不是防他被杀,而是防他逃跑。去吧,盯住他吧,死心眼儿的孩子。”

于是岑旷又连续盯了文瑞两个晚上,并且开始觉得自己已经要变成住在树上的羽人了。秋日的夜风就像软刀子,一点点地把寒意切入身体内,让她觉得分外难熬。而文瑞连续几天的安稳无事,也让她越来越怀疑自己是在多此一举。

人族和羽族这段时间的闹腾渐渐趋于平静,虽然双方依然剑拔弩张,但已经不再是大家咋咋呼呼要你打我我打你的时候了。毕竟羽族实力偏弱,而人族在二十年前那场与蛮族和鲛族的双线作战中也元气大伤,并不愿意在这休养生息还未结束的时候就贸然动兵。

“然而战争这种东西,如果大家都那么精明而克制的话,也就永远都打不起来啦。”叶空山躺在他那张舒服的睡床上,眼睛都懒得睁开,“这当中最根本的在于,战争一开,死的都是士兵,而决策者都躲在后方安安全全,还能吹嘘两句什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用别人的性命去铺垫自己的身家,那么划算的事情,谁不乐意干呢?”

岑旷眼窝深陷,喃喃地说:“是啊,我又想起你那个梦了。这就是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吗?”

“那叫作闲得发慌瞎想想,”叶空山高高跷着脚,“反正做梦杀掉多少人都不要紧。可是现实生活中就没有那么轻松写意了,死一两个人就能让捕快忙得团团转。”

“是啊,还要蹲在树上装羽人。”岑旷疲倦地掐着自己的额头,这个动作是她跟黄炯学来的。

“一举两得嘛。虽然你我的出发点不相同,但决定采取的行动是一致的。”

“我就是怀疑文瑞可能被杀,没办法。我不会说谎,不能骗你,说你的分析让我完全信服。”

“那就随便你了,”叶空山一摊手,“反正无论怎样都得你去看着他,谁叫你是下属呢?这就叫等级观念,官大一级压死人。”

其实让你去盯我还不放心呢,岑旷在树上瑟瑟发抖时止不住地想。叶空山虽然很聪明,但也很不守规矩,让他去监视别人,没准儿半道就不耐烦跑掉了。这个叶空山哪……真是谜一样的人物,自己跟随他也有一段日子了,但始终没听他讲起过他的身世和他的经历。岑旷始终觉得,一个人要能修炼到叶空山那般胆大心黑而又玩世不恭,一定经受过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磨砺,而不是像自己这样,几乎就是一张白纸,正在慢慢往上添加内容。

想到白纸,她立即想到了叶空山的梦境,想起了梦境里那个赤裸的“自己”,不知怎的脸上有点儿发烧。这么微微一走神儿的工夫,极度的困倦让她终于忍不住了,俩眼皮子像坠了铅一样合上,恍惚间感觉自己正躺在一张舒适柔软的大床上,而该死的叶空山正立在床头,为她殷勤地摇着扇子,就好像戏文里伺候皇帝的太监。

不过这个古怪的梦境并没有持续太久,叶空山忽然变成一个被倒吊着的死人,满面鲜血地凝视着她。她的身子一斜,险些从树上栽下去,幸好及时惊醒并伸手抓住了树枝。出了一身冷汗的同时,她也清醒过来,连忙把视线转到院子里。

她觉得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刚才是货真价实地睡着了,她抬头看了一眼云层和月光的变化,确信自己最多就眯了片刻的眼睛,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看看院子里走过的护院们,一个个都是懒懒散散无精打采,显然这种情况护卫也觉得劳累难忍。

这真的是小题大做吗?岑旷心里嘀咕着,目光散漫地扫向文宅的各处角落。忽然,她看到一个黑影飞快地从文宅后院翻墙而出。

那是什么人?岑旷一下子警醒起来。她想要去追赶,但离得太远,黑影很快跑得不见了,除非她真成了住在树上的羽人,否则铁定追不上。她放弃了追过去的念头,但心悬了起来,总觉得这个黑影背后是不是有点儿文章。

想来想去,岑旷还是从树上跳下去,然后翻墙进入院子里。她并没有故意放轻脚步,尽管如此,仍然在走出好几步后才被发现,在一片“什么人?”的呼喝声后,她已经被围住了。

岑旷掏出叶空山给她做的假腰牌,在护院们面前晃了晃:“捕快。赶紧带我去见你们家的主人,快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