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旷在傍晚时分打了个盹儿,然后强忍着困意继续监视了文瑞一夜。不知为何,尽管马大富的死亡被证明和玉石生意毫无关联,她还是固执地认为文瑞很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叶空山之前曾和她说过,直觉这种玩意儿并不可靠,但当你没有什么证据可以使用的时候,不得已之下,还是只能靠直觉,“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所以眼下,岑旷决定相信一次自己的直觉。

连续几天的奔忙,一天两夜几乎没有睡觉,岑旷觉得自己已经困倦到快要死掉了。她多么希望那个凶手迅速现身,然后被自己一举擒获啊。

但是凶手偏偏要折腾她。岑旷苦熬了一整夜,仍旧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闯入文宅。而那些膀大腰圆的护院更是尽职尽责,四处巡逻,好几次岑旷都觉得自己差点儿就被发现了,那样的话,自己兴许会被当成凶手抓起来的……

她正在胡思乱想着,发现竟然真的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在太阳即将升起的这个时刻,有个黑影在文宅外出现了。她开始以为是疑凶,没料到这个黑影三步并作两步,左顾右盼间已经来到她藏身的树下。

“这棵树是文宅外面最容易藏身、视野也很开阔的一棵,所以我猜上面一定藏了一个人,不,是一个魅。”叶空山的声音从树下响起。

岑旷大大地松了口气,从树上溜了下来:“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天……”

叶空山摆摆手打断她:“先回去吧,回去再说。”

“可是天还没亮呢,”岑旷有点儿犹豫,“你不是说过吗?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行啦,这会儿就别背我老人家的语录了,”叶空山说,“凶手的目标不是文瑞,你先回去睡一觉——瞧瞧你这眼圈,活像被人揍了两拳——睡醒了,我和你慢慢说。”

岑旷怏怏地回到住所,头一碰到枕头就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抬眼一看,叶空山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活像个上门逼债的。

“还没记住给你的门加把锁呢?”他说,“看来你仍然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步步危机的本质。”

“不厉害的人,就算进来我也能对付;足够厉害的人,我加把锁也没有用。”岑旷回答,“别管我的门锁了,你这一趟去哪儿了?是去宁州了吗?”

“我?当然没去宁州,那么远,三四天时间单程都不够,别提来回了。宁州那边的事情我前几天就已经发了加急文书,很快就会有回音的,不需要我亲自过去调查。”

“那你到底去哪儿了?”岑旷问。她闻到桌上的几个纸包发出一阵香气,肚子立刻咕咕叫起来,知道是叶空山给她带了吃的,于是毫不客气地打开纸包,撕下一块烧饼。

“我其实一直就在青石城,以及附近的一些地方,反正没有离开过宛州,”叶空山狡黠地一笑,“这案子刚一出来,我就有一种模模糊糊的判断,很可能案情的方向会向着某种老掉牙的套路去进行。所以查案的重点根本不在宁州——我敢打赌,这两个黑心商人必然在宁州干过得罪羽人的事情。我只需要在青石弄清楚一些关键性的问题就行了。”

模模糊糊的判断、老掉牙的套路、一些关键性的问题,叶空山显然是在故意卖关子,这让岑旷有些不满。但她也知道,叶空山不愿意说,就是把他的嘴巴撬开都没用。所以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你弄清楚了那些‘关键性的问题’没有呢?”

叶空山的脸上骤然罩上了一层阴云:“老实说,弄清楚了,但因此矛盾也来了。严于德的尸体被摆布成那样,有一点明显不合理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要命的大破绽,我现在还没想明白。”

岑旷更加糊涂。叶空山拍拍她肩膀:“别急,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关键的证据还没找到呢,现在大半都出自空想。我估摸着再过两三天,宁州那边就会有回信了,那我的判断是对是错也就有谱了。”

“但是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为什么我不必去盯文瑞了?”岑旷终于忍不住说,“我还是觉得,严于德死了之后,文瑞也处在极度危险之中。他们俩一起合伙做生意,就算是得罪人也应该是一起得罪……”

“孩子,你太天真了,对人间的罪恶知之甚少。”叶空山长叹一声,“你为什么没有想到,严于德得罪的就是文瑞呢?”

岑旷很是吃惊:“你的意思是说……严于德其实是……”

“很有可能,就等着证据了。”叶空山简短地回答。

“可我还是不大放心,”岑旷想了一会儿,“而且,马大富的死不也还没查明吗?”

“马大富嘛……很可能只是一个冤死的幌子,”叶空山说,“如果要制造羽人连续杀害人族的假象,光有一个死者恐怕未必够。文瑞也是个很狡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