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圣安妮的维纳斯(第5/11页)

“哪里?”卡米拉问。

“在第三重天,在皮尔兰德拉,在阿布哈金,那遥远的孤岛,陶尔和缇妮德丽尔[7]的后代在一百个世纪里也找不着。也许只有他一个人?……”他迟疑着看向兰塞姆,兰塞姆摇了摇头。

“这就是罗格雷斯的来历,是不是?”卡米拉说,“因为要和亚瑟王在一起?”

丁波沉默了几分钟,摆弄着他盘子里的刀叉。

“一开始,”他说,“我们发现亚瑟王的故事,绝大部分都是史实。确实一度有一股势力,不断试图冲进这国家,在六世纪时几乎成功在望。我们给其起名叫罗格雷斯——不过是个名字而已。然后……我们逐渐开始以全新的眼光看待整个英国历史。我们发现了其宿命。”

“什么宿命?”卡米拉问。

“就是我们所称的罗格雷斯,总是出没于所谓的不列颠这个宿命。难道你们从没有注意过我们其实是两个国家吗?亚瑟王之后,必有莫德雷德[8];弥尔顿之后,必有克伦威尔;既是诗人的国度,又是店主的天下;养育了西德尼,也诞生了塞西尔·罗德斯[9]。别人称英国人伪君子,又有何可怪呢?可他们误以为这是虚伪,其实,这是罗格雷斯和不列颠之间的斗争。”

他停下话头,啜了一口酒,又继续说。

“很久之后,直到导师从第三重天归来之后,我们才知道了更多的事情。结果是,这个宿命的影响,并非只是从那堵无形的高墙那边伸进来的。有人喊兰塞姆去了坎伯兰[10]一个垂死的老人床边。如果我说了他的名字,你们也会毫无感觉。这人就是蟠龙王,亚瑟王、乌瑟王和卡西贝伦[11]的继承者。我们这才知道真相,原来这些年来,就在不列颠的核心,一直存在着一支神秘的罗格雷斯人;是蟠龙王未中断的世系。那老人是自亚瑟王以来第七十八代蟠龙王:我们的导师正是从他那里获得了职务和祝福;也许明天,也许今晚,我们就会知道谁是第八十代。有些蟠龙王是历史知名的,人们却不知道他们是蟠龙王。其余的,你们都从未听说过。可是在每个时代,他们以及聚集在他们身边的小小一群罗格雷斯人,都是四两拨千钧,以轻轻的一推,将昏睡的英格兰推醒;或以微若游丝的一拉,将英格兰从不列颠引诱其坠入的彻底狂乱中拉回来。”

“你的这个新历史学,可没有多少文字记录。”迈克菲说。

“够多了,”丁波笑着说,“可是你不懂书写记录的语言。当这几个月的历史,以你的语言写成、印刷并在学校里传授时,不会提到你或我,也不会提到梅林、蟠龙王以及群星的力量。可正是在这几个月里,是不列颠对罗格雷斯最危险的一次背叛,几乎功败垂成。”

“唉,历史不提到你我,还有在座各位中的大多数人是对的,”迈克菲说,“要是谁能告诉我,我们都做了什么——除了喂猪和种菜种得很不错以外——我就感激不尽了。”

“你们做得恰如其分,”导师说,“你们服从,等待。事情经常是这样。正如有个现代作家所说,常常是必须在某处修建神坛,天之雷火才会降临于另一处。不过不要急于下结论。在这个月结束以前,你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不列颠打了一场败仗,可是会重新崛起的。”

“因此说,英格兰就总在罗格雷斯和不列颠之间摇摆不定了?”丁波大妈问。

“是啊,”她的丈夫说,“你感觉不到么?这是英格兰的本质。如果我们长了个蠢驴脑袋,那是因为走进了仙林。[12]我们听说过一些事情,好到不切实际,但我们又难以忘怀……你看不出来吗?英国的一切都是如此——尴尬的优雅,谦逊而风趣的缺憾?山姆·威勒称匹克威克是打着绑腿的天使,这又多么精辟啊![13]英国的一切,都要更美好和更丑恶于……”

“丁波!”兰塞姆说。丁波的语调已经有些激烈,他收了声,朝导师看去。他犹豫片刻,再开口前,甚至羞红了脸(珍这么认为)。

“您说得没错,先生,”他笑着说,“我刚才忘记了您要我切记的。这种宿命并非是我们英国独有的。每个民族都有其宿命。英格兰无甚特殊处——说什么选中的国度并无意义。我们说罗格雷斯,只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宿命,也是我们所知的。”

“可这一点,似乎是在拐弯抹角地说,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迈克菲说。

“这一点都不是拐弯抹角的说法。”丁波答道,“你看,迈克菲,如果人们总是仅仅抽象地理解善,就会很快得出一个万物将归一统这个大错特错的想法——认为所有的国度都该进化到过上某种相同的生活。当然了,有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原则,所有的善行都必须遵守。可这不过是美德之规矩。并非其精华所在。主甚至不会创造出两片同样的草叶,就更不会有两个相同的圣人、两个相同的国度和相同的天使。拯救地球的希望就在于呵护这小小的星火,在于性灵的复活,每个真正的人心中都有活着的性灵,并且各各不同。当罗格雷斯真正统治了不列颠,当真理女神,那神圣的理性真正君临法国,当中国真正地遵守天道——然后春天才会到来。不过我们所关注的还是罗格雷斯。我们压倒了不列颠,可谁知道多久之后她就会东山再起?今晚之后,艾奇斯托将不会复兴,可是别的艾奇斯托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