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雪(第7/32页)

伊兰压抑住叹息的冲动。沿墙壁排列着几张镶嵌小桌,其中一张上面摆放着一只厚重的绳纹银盘,盘里是酒杯和一壶热香料酒,不过,现在那壶酒大概已经凉了。伊兰导引了一点火之力,一缕蒸汽从酒壶中冉冉升起。重新加热的香料酒会带点苦涩的味道,但从酒杯中散发出来的热气温暖了她的双手。伊兰努力克制住自己让房里温度提升的欲望,放开至上力。除非她一直维持着编织,否则房里的热气很快就会消散。迄今为止,她每一次都能成功地控制住自己,让自己放开至上力,顶多只会在放开前有一点迟疑。但现在,导引更多至上力的欲望在她的心中愈来愈强烈了。当然,每一名姐妹都必须面对这种危险的欲望。伊兰打了个手势,其他人也随之倒满了手中的酒杯。

“你们知道现在的局势,”伊兰说道,“只有傻瓜才会对此掉以轻心,而你们都不是傻瓜。”女王卫兵徒有其表,他们的成员只是几个还有些脑子的男人和更多只知道在酒馆里打架的男人。随着沙戴亚人和艾伊尔人的离开,暴力罪行在凯姆林如同雨后春笋般四处迸发。伊兰本以为大雪能降低犯罪率,但抢劫、纵火和更加可怕的案件与日俱增,而且每天都变得更加严重。“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我们在一两周之内就会迎来暴乱,甚至更快。如果我不能维持凯姆林的秩序,人们就会将我赶走。”如果她不能维持安多首都的秩序,她就只能向世界宣布,她无法统治这个国家。“我不喜欢这样,这个问题必须解决。”对面的两个人张开嘴,打算争辩,但伊兰没给他们机会。她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加坚定:“一定要解决!”

柏姬泰摇着头,齐腰的金发随之微微摆动,但约缚中散发的感情告诉伊兰,她毕竟还是接受了。对于两仪师和护法之间的关系,她的看法完全异于常人,但她已经开始明白,伊兰在什么时候绝不会改变主意,伊兰有着她的责任和名位。而且通过对女王卫兵的指挥和其他几件小事,伊兰已经让柏姬泰看到了她的力量。

戴玲微微弯下脖子,或许还有膝盖,这也许是个屈膝礼,但她的面容如同岩石般坚硬。有许多不想看到伊兰·传坎坐在狮子王座上的人,都希望戴玲能够取而代之。这个女人帮助过伊兰很多,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有时候,一个细碎的声音会在伊兰的耳边响起:戴玲会不会只是在等待自己垮台,然后由她来“拯救”安多?一个足够阴险和谨慎的人会选择这个方法,而且这个方法很有可能成功。

伊兰抬起手,想要揉一揉额角,却只是轻抚了一下头发。怀疑这么多,信任却这么少。她离开安多前往塔瓦隆之后,权力游戏已经污染了这片土地。她很庆幸自己在两仪师中间不止是学会了操纵至上力。达斯戴马对姐妹们而言,如同空气和面包一样不可缺少。她也很感激汤姆的教导。没有这两份人生经历,她甚至有可能活不到现在。但愿光明保佑汤姆平安无事,愿他、麦特和其他人都能逃过霄辰人的魔爪,正在返回凯姆林的路上。离开艾博达之后的每一天,她都在为他们的平安而祈祷。现在她能为他们做的,只有这种短暂的祈祷了。

伊兰在排列成弧形的椅子里选了中间那一把坐了上去,这是女王的位子。她挺直脊背,不拿酒杯的手轻轻放在雕花扶手上,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位女王。母亲经常告诉她,只有外表像个女王是不够的,如果人们不将你当成是一位女王,那么灵活的头脑、对局势的准确把握和勇敢的心,都将毫无用处。柏姬泰正专注地看着她,眼神中甚至流露出怀疑的神色。有时候,伊兰实在是很痛恨这个会泄露自己情绪的约缚!戴玲则只是将酒杯举到了唇边。

伊兰深吸一口气,她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许多次,却一直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柏姬泰,等到春天,我希望女王卫兵能够成为一支规模可以匹敌任何十个家族的军队。”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这么做至少可以搜罗到更多的佣兵,一定要把每一个可能的人选都搜罗过来。真是一团糟!

戴玲咳了一声,瞪大眼睛,深红色的酒浆从唇边溅了出来。她继续咳嗽着,匆忙地从袖里抽出一块花边手绢,擦了擦下巴。

一阵慌乱的情绪从柏姬泰的约缚中流溢出来。“哦,烧了我吧,伊兰,你不会是……!我是弓箭手,不是将军!我不能指挥军队,你不明白吗?我只能做我必须做的事,这是现实强迫我去做的!我并不是她,我只是我,而且……”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是的,她察觉到自己已经说得太多,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当戴玲带着好奇的眼神望向她的时候,她的脸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