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猎杀(第7/10页)

13

博德克走进特库姆塞酒吧时,三个男人正坐在桌边喝啤酒。阳光短暂地照进幽暗的屋子,拉长了地板上警长的影子。随后门在他身后关上,一切又恢复了昏暗。自动点唱机里,一首帕琪·克莱因(3)的歌带着颤音唱到了忧伤的结尾。警长走过三个男人身边往吧台去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其中一个是偷车贼,还有一个打老婆。他们都在他的牢房里待过,给他的警车上过好几次蜡。虽然第三个人他还不认识,但他知道迟早会的。

博德克在一张吧椅上坐下,等着朱厄妮塔在油腻的烤架上煎好汉堡肉饼。他回想起没几年前是她在这间酒吧里给他倒了他的第一杯威士忌。随后的7年里他一直在追寻那晚的感觉,但再也没有找到。他想从口袋里掏块糖吃,但又决定先等等。她把汉堡放在纸盘子上,旁边摆上从金属猪油桶里舀出的几根薯条,还有从脏玻璃罐里叉出的一根细长苍白的泡菜。她把盘子端到桌上,放在偷车贼面前。博德克听见其中一个人说着要在有人犯恶心之前把台球桌盖好之类的话。另外一个人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脸蛋发烧。“别说了。”朱厄妮塔低声道。

她去收银机找了偷车贼零钱,拿回去给他。“薯条都陈了。”他告诉她。

“那就别吃。”她说。

“喂,亲爱的,”打老婆的人说,“做事可不能这样。”

朱厄妮塔没理他,点了支烟,走到吧台尽头博德克坐着的地方。“嗨,陌生人,”她说,“我能为你——”

“——老天爷啊,她屁股就像个饭盒子一样一下子开了。”有人刚大声说完,整张桌子就爆发出一阵狂笑。

朱厄妮塔摇了摇头。“你的枪能借我吗?”她对博德克说,“这些混蛋从我早上开门坐到现在。”

他从吧台后面的长镜子里看着他们。偷车贼咯咯笑得像个小女生,打老婆的一拳把薯条砸碎在桌子上。第3个人靠在椅子上,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用一根火柴棍清理着指甲。“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把他们赶出去。”博德克说。

“不用啦,没事的,”她说,“那样他们晚点还会回来给我添堵。”她从嘴边喷出一股烟,似笑非笑。她希望不是儿子又生什么事端了。上次她预支了两个礼拜的工钱才把他从牢里赎了出来,因为他在伍尔沃斯商店拿了5张唱片塞在裤子里。梅尔·哈格德(4)或是波特·瓦格纳(5)已经够糟的了,但“格里和心脏起搏器(6)”?“赫尔曼的隐士们(7)”?“僵尸乐队(8)”?谢天谢地他父亲已经死了,她只能这么说。“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博德克盯着吧台后面成排的酒瓶看了一会儿:“有咖啡吗?”

“只有速溶的,”她说,“没多少人来这儿喝咖啡。”

他摆了个苦脸。“那东西烧胃,”他说,“有七喜吗?”

朱厄妮塔把汽水摆在他面前,博德克点了支香烟:“桑迪还没来,对吧?”

“哈,”朱厄妮塔说,“我倒希望她能来。两个礼拜没来了。”

“什么?她不干了吗?”

“不,不是的,”酒保女说,“她去度假了。”

“又去了?”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个度假法,”朱厄妮塔开心起来了,他来似乎不是因为她儿子,她就轻松了,“我猜他们住的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在这儿挣的钱只勉强够付活动房的租金。你也知道卡尔是不掏钱的。”

博德克喝了一口汽水,又想了一遍那个电话。所以也许电话里说的是真的,但如果就像那个贱人所说,桑迪耍这种把戏已经一年多了,那为什么他之前从未听说呢?也许他戒酒是好事。威士忌显然已经开始让他的大脑变成浆糊了。随后他瞟了一眼台球桌,考虑着在过去几个月中他还有可能犯糊涂的其它事情。突如其来的一阵凉意席卷全身。他吞咽了好几次才没把七喜呕出来。“她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她跟勒罗伊说她本周末回来。希望如此。那个抠门鬼不会雇新人的。”

“你知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那个姑娘很难讲,”朱厄妮塔耸了耸肩,“她说是弗吉尼亚海滩,但我很难想象卡尔会在海边晒两周太阳,你呢?”

博德克摇着头说:“实话告诉你,我想象不到那个狗娘养的会做任何事情。”他起身在吧台上放了1美元。“听着,”他说,“她回来你跟她说,我需要跟她谈谈,好吧?”

“当然,李,我会的。”酒保女说。

他出门之后,三个男人中的一个喊了起来:“喂,朱厄妮塔,你知道亨·马修斯是怎么说那个大脑袋混蛋的吗?”

14

停车场里一声车门响。卡尔睁开眼睛,看向房间另一头墙上的花果画。看钟还是清晨,但他已经全身是汗。他下床走进浴室,排空膀胱。他没有梳头、刷牙或是洗脸。他还穿着过去一周的那身衣服——紫色衬衣,肥大、闪亮的灰色西装裤。他把胶卷筒塞进裤兜,坐在椅子边上,穿上了鞋子。他想过把桑迪叫醒好赶路,但又决定让她好好休息一下。过去三晚他们都睡在车里。他觉得他欠她一个好觉,况且他们反正是要回家。现在没必要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