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猎杀(第6/10页)
水变冷了,她出了浴缸。她刷了牙,往脸上搽了点润肤膏,梳顺了湿头发。那个年轻士兵是这么久以来最棒的,今晚她准备想着他入眠。不管什么,只要能把可恶的稻草人从她脑中赶走就好。她穿着黄睡裙走出浴室的时候,卡尔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她想起他已经一周没洗澡了。她点了支烟,告诉他如果他不把男孩们的味道洗掉,就别想跟她睡在一起。
“他们叫模特,不叫男孩,”他起身摆着沉重的腿下了床,“我得跟你说多少遍?”
“我才不管他们叫什么,”桑迪说,“这是张干净的床。”
卡尔瞟了一眼地毯上的苍蝇。“嗯,你以为而已。”他边说边往浴室走去。他剥下满是污垢的衣服,闻了闻自己。他碰巧很喜欢自己的体味,但也许他应该当心点。最近他开始担心自己变得有点像个同志了,而且他怀疑桑迪也这么想。他用手试了试淋浴水温,然后进了浴缸。他用肥皂搓了一遍多毛、臃肿的身体。对着照片打飞机不是什么好兆头,他知道,但有时候他控制不住自己。回家以后桑迪整晚都在酒吧倒酒,他只能独自枯坐在寒酸的公寓里,实在太难受了。
他擦干了身体,试图回忆他们最后一次做爱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去年春天,但他不确定。他试图想象桑迪还是年轻、清新的模样,在他们这些破事开始之前。当然,他很快发现厨子已经夺走了她的处女之身,还有些长着暗疮的瘪三一夜情对象,但那个时候的她依然有一股天真的气息。他有时候想,也许那是因为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自己也没有什么经验。当然,他也睡过几个妓女——周围邻居里有很多——但他20来岁时母亲就中风了,随后瘫痪在床,说不了话。那个时候,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男朋友来敲她的门了,所以卡尔就被照顾她的任务拴住了。头几个月里,他想过要用枕头压住她扭曲的脸,解脱他们两个,但她毕竟是他的母亲。相反,他开始致力于用胶片记录下她漫长的衰败过程,在接下来的13年里,每周两次为她干瘪枯皱的身体拍摄一张新照片。最后她终于习惯了。有天早上他发现她死了。他坐在床边,试图吃下他给她捣烂当早餐的鸡蛋,但他咽不下去。3天之后,他扬起第一铲土,盖在她的棺材上。
除了相机,他付完丧葬费用之后只剩下217美元,还有一辆摇摇晃晃的福特车,只能在不下雨的时候开。开着这辆车穿越美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他几乎从一生下来就梦想着要展开新生活,而且现在他最好和最后的借口也终于安息在圣玛格丽特公墓里了。因此,在交房租的前一天,他把一叠叠已经卷曲的病床照片装在盒子里,放在马路牙子上,留给了垃圾车。然后他往西开去,从帕森大道到高街,然后开往哥伦布市。他的目的地是好莱坞,但那个时候他还没有什么方向感,所以傍晚不知怎么就来到了俄亥俄州米德镇的木勺子餐馆里。回首往昔,卡尔相信是命运指引他去了那里,但有时当他回想起5年前那个温柔、甜美的桑迪,他几乎希望自己的车子没有停下。
他摇了摇头,从幻想中醒来,用一只手往嘴里挤了些牙膏,另一只手爱抚着自己。这花了好几分钟,但他终于准备好了。他赤身裸体地走出浴室,微微有些担心,勃起的紫色龟头抵着下垂、满是肥胖纹的肚皮。
但桑迪已经睡着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肩膀,她睁开眼睛呻吟了一声“我不舒服”,随后转了个身,蜷缩到了床的另一边。卡尔在她旁边站了几分钟,用嘴喘着气,感觉浑身的血冷了下来。然后他关上灯回到了浴室。靠,她居然毫不关心他今晚的重要需求。他坐在马桶上,手垂在腿间。他看见了那个年轻士兵光洁、白净的身体,从地上捡起湿毛巾,开始自慰。一开始长满叶子的树枝尖端对于弹孔来说有些太大,但卡尔来回捣鼓着把它插直了,看起来就像一棵小树从二等兵布赖森满是肌肉的前胸抽枝发芽。完事之后,他起身把毛巾丢进洗脸池。看着镜子里自己气喘吁吁的身影,卡尔意识到也许他和桑迪再也不会做爱了,他们之间比他想象得还要糟。
夜里晚些时候,他从慌乱中醒来,肥胖的心脏在肋骨围成的笼子里颤抖着,像一只被困住了的惊恐的动物。从床头柜上的钟来看,他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他辗转反侧,随后翻身下了床,跌跌撞撞地走到窗前,猛地拉开窗帘。谢天谢地,旅行车还在停车场里。“你个傻蛋。”他对自己说。他套上裤子,光脚穿过砂石地,走到车子边上,打开车门。他头顶上盘旋着一大片厚厚的云。他从仪表盘上拿了6卷胶卷,带回房间,塞在鞋子里。他居然把它们全忘了,明显违反了自己的第7条规定。桑迪在睡梦中轻声咕哝着什么稻草人之类的鬼话。卡尔走回敞开的门口,又点了一支她的香烟,站在那里往外看着黑夜。就在他诅咒自己太不小心的时候,云开雾散,露出东边远处一小片星辰。他眯起眼睛从烟雾中看着,开始数有多少颗,但又停了下来,关上了门。数字再多一个、天兆再多一个,也不会改变今晚的任何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