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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撒旦很可爱,但是当他认定了攻击目标时,他也的确非常残酷;当人类的种族进入他的注意视野,他总要以此为攻击目标。他总是对人类嗤之以鼻,从来就没有过一句好话。

对了,说到这里,让我们言归正传,我要说的是我们几个男孩子怀疑厄休拉现在雇用一个纳尔家的成员,是否算是一个好时机。我们担心得不错,果然人们一发现这件事,就自然而然地愤愤不平起来。而且,既然玛格特和厄休拉自己都难以糊口,又从哪里得来的钱去喂饱另一张嘴呢?这是他们想知道的。为了破解这个秘密,他们不再规避格特弗利德,开始跟踪他的社会交往,并跟他也恢复了交往。他很高兴,没有想到任何危害,也没有看见任何陷阱。他很快又口无遮拦地说起话来,并不比一只母牛更谨慎多少。

“钱嘛!”他说,“他们有的是。除了管我吃喝,他们一周还付给我两枚银币。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们过着最养尊处优的生活,他们的饭碗牢固得就是王子本人也不能打翻。”

这通叫人惊讶的阐述由占星师传布到了阿道夫神父的耳朵里,此时是星期天的早上,阿道夫神父正从布众当中返回。他大为所动,大有深意地说:

“对此必须做进一步调查。”

他说这件事情的背后必定有巫术和魔法在操纵。他们遂让村民们重新开始跟玛格特和厄休拉以一种朴实无华的私人方式进行交往,然后瞪大两眼盯住他们。他又告诉村民们要隐而不露,保守住衷曲,注意不要引起这户人家的怀疑。村民们起初对于进入这样一个可怕的地方有点不心甘情愿,但是神父保证说他们到了那会处于他的保护之下,不会对他们发生什么危害,尤其只要随身携带一点圣水,手边带着十字架和念珠。这叫村民们满意了,打定主意去玛格特家,嫉妒和恶意甚至使这些下贱的种类热切地想扑过去。

于是,可怜的玛格特又有客人可以招待了,她快乐得就像一只猫。她跟大多数的任何其他人——也就是跟人类一样,最高兴于自己的成功荣耀,不愿意抛舍掉一点;她出于人之常情,感谢那些投递给她的温暖的肩膀,以及她的朋友和村民们对她再次敞开的微笑;因为在所有需要艰难承担的困难中,最大的困难或许是邻居跟你断交,使你受侮辱,被隔绝。

现在,藩篱被拆倒了,我们都可以去那里了。于是,我们去了,包括我们的家长和所有的村民,一天接一天地往她家里跑,待在她家里。那只猫必须勒紧自己,为这么多客人提供每一样所需,而且要供应充足。在这些珍馐美味中,有他们从未品尝过的一道道菜肴,一杯杯酒水,那些珍馐美味、玉露琼浆他们甚至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除了有些人从王子的仆人那里得到过第二手信息。就连辅佐用餐的餐具也非比寻常。

玛格特对此也时不时会感到疑惑,就刨根问底地追问厄休拉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厄休拉的防守牢不可破,只还击说这是上帝之所赐,而对那只猫的事则只字不提。玛格特知道没有什么东西不可能是上帝之所赐,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怀疑这些收获是从“那里”来的,但是她害怕说出来,唯恐灾难就此降临。

是巫术!这个想法偶然跳入她的脑海,但是她把这个念头抛开了,因为这发生在格特弗利德加入这个家庭之前,她知道厄休拉也是虔诚的,严厉地憎恨所有女巫。等到格特弗利德到来时,上帝的恩赐已经建立,而且牢不可破,没有被动摇,继续收到他们的感激。这只猫没有抱怨,而是继续镇定自若地使供给的水准越来越高,纯熟老到地给予着慷慨的馈赠。

在任何一个社群,无论大还是小,总有那么一群人天生就既不恶意也不友善,他们从来不做任何不友好的事情,除了当被恐惧击倒或他们的利益受到极大威胁时,或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时。在艾舍尔多夫,就有一部分这一类的人,通常他们的友好和温文尔雅的感染力倒也能感受得到,但是现在因为这些女巫之类的恐怖事不属于通常的时候,我们似乎也并没有剩下多少还值得一提的温文尔雅的慈悲心。每一个人都被玛格特家里发生的咄咄怪事吓呆了,现在他们毫不怀疑这背后有巫术在作怪,惊骇使他们丧失了理性。威胁正在从四面聚拢过来,自然而然地,也有一些人同情玛格特和厄休拉,但自然而然地他们不会这么说,倘若说出来是不会安全的。于是其他人都自行其是,按照自己的办法去处理这个问题,没有人去对这个蒙在鼓里的女孩和那个愚蠢的女人给出建议,去警告他们改变现在的做法。我们几个男孩子要去警告她们,但是当我们因害怕而微微作痛,我们放弃了。我们发现,当有可能惹上麻烦的时候,我们并没有足够的男子气概或勇敢精神去做一件行侠仗义的事。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对伙伴承认这种可怜的胆怯,而跟其他人一样地转移了话题,谈论起别的事情。我知道我们都感到内疚,跟那些密探客人们一起吃着、喝着玛格特的好东西,跟其他人一道爱抚着她,恭维着她,良心备受谴责地看着她是多么愚蠢地快乐着,而我们却从未说过一句话去提醒她注意防范。事实上,她很快乐,像个公主一样扬扬得意,为再次获得朋友而心存感激。整个这段时间,这些人都在用一双双眼睛监视着她,并向阿道夫神父汇报了他们所看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