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诗人的归还(第58/82页)

“演戏啊。”

“咦?”

“演戏。将剧本记起来,照着说话照着行动就行了。宓应该就是这样活着的。”

“是啊,没错。但是人怎么可能这样生活呢?”

温柴举起手揉了揉眼角,用疲惫的声音说:

“虽然乍听之下有些不太合理,但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什么?”

“她这样不就不会不安了吗?也是有好处的。”

格兰短而有力地摇了摇头。

“那根本不算是活着。你自己想想看那种立场。不,那种立场说到底还是不可能合理的。”

“不可能合理吗?”

“你是觉得某个人有可能完全站在其他人的立场上吗?”

温柴翻了翻上衣口袋,掏出了烟斗。

“我们的俗语说,可以盖住骆驼眼皮的东西,也可以盖住沙漠鼠的眼皮。”

格兰一时之间闭上了嘴,将酒瓶拿起来倒。咕嘟咕嘟。酒水倾泻入青铜酒杯发出了清脆响声,酒马上变成贯穿酒杯大小同心圆正中央的一枝箭。格兰放下了酒瓶,说:

“意思是所有人看到的世界都是一样的吗?”

“大概吧。”

“但是宓看到的世界,跟我们完全不同。”

“这样说也没错。”

“要设身处地站在她的立场,是不可能的。”

“应该是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柴把烟斗从嘴里拿了出来。他的嘴唇之间啧出了又浓又白的烟气,暂时遮蔽住了南方战士的脸庞。温柴朝着往大厅的泛红空气中散开的白雾说:

“如果我们无法站在她的立场,她也一样无法站在我们的立场。也就是我们这些搞不清楚明天会变成怎么样之人的立场。对于这件事,我想提一个比喻,这就等于是在几千个瞎子当中混进了唯一一个正常人一样。”

“嗯……?”

“这种正常人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什么?”

“这种正常人首先会感到对盲人的同情心。但是要帮助所有的盲人,在现实上是不可能的。结果会怎么样呢?这个正常人会将对于盲人所有的同情心都抛弃掉。无论盲人将脚踩到了陷阱边上、峭壁或者火堆,他都不会在乎的。”

格兰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凝结在睫毛上的烛光,格兰阴沉地说:

“所以呢?”

“我好像想错了。”

“什么意思呢?”

温柴再次叼起了烟斗。

“离开戈斯比的时候,老实说我不是为了宓才把她带来的。更重要的是她可以看见未来的这一点。她与我们一起走的话,在订定行动计划上,不是会更有利吗?我是这样打算的。知道吗?”

格兰点点头。

“是的。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

“说到伙伴……嗯。若能看到未来,举例来说我曾想过,如果第二天我踢移动监狱的屁股会扭到自己的脚踝,那 宓可不可以事先告诉我。我想以伙伴的身分拜托她看看。而且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侯爵?”

“没错。”

“可是呢?”

“我之前好像想错了。她对我们应该没什么同情心。不,搞不好她对我们还是有同情心的,只是她不会把看到的事情跟我们说。无论如何,她是个放任自己爸爸死掉都不管的女人。我不会说她是冷酷无情的。她可能抱有我所无法想像的痛苦。但是,我想关于她无法再帮到我们这一点,可说是已经确定了。她是不会跟我们讲未来的。无论如何,现在她想讲也没办法跟我们讲了。因为她已经看不到未来了。”

“嗯。”

格兰听了温柴的话,点了点头。无论如何,温柴等于是防止了格兰的脖子整个僵掉。格兰对自己的想法淡淡一笑,说:

“可是你说的,是瞎子之中的正常人啊。”

温柴叼着烟斗,抬起眼望着格兰。格兰搔了搔毛糙的下巴胡须,说:

“原本就是瞎子的人,虽然看不见东西,却也不会这么痛苦。但是正常人某一天突然变成了瞎子,心情会怎么样呢?”

温柴不知不觉闾拿下了口中的烟斗,将身体坐直。不懂得刻意坐直是杰彭剑士在向对方表达敬意的礼节,格兰只是毫无情绪地看着。

温柴深深叹了口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