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荒野侦探 1976—1996(第2/141页)

劳拉·郝雷吉,特拉尔潘,墨西哥城联邦区,1976年1月。

遇到他之前,我在跟塞萨尔谈恋爱,塞萨尔·阿里亚加,在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的托雷·德·雷克托里亚的诗歌研讨班上,有人介绍我认识了塞萨尔。我在这个班上又认识了玛丽亚·芬特和拉斐尔·巴里奥斯。我还在这里认识了乌里塞斯·利马。当时他不叫乌里塞斯·利马,或许我不知道,可能当时已经叫这个名字了,但我们仍然叫他真名阿尔弗雷多或者别的什么,我也认识了塞萨尔,我们一见钟情,或者我们自以为一见钟情,我们两个都给乌里塞斯·利马的杂志写诗。这是1973年底,我说不上精确时间。那段时间雨水特别多,我记得,因为我们经常淋得湿湿的去约会。后来我们利用玛丽亚父亲工作的建筑事务所出了杂志《李·哈维·奥斯瓦尔德》,这个名字太棒了。那些午后的时光真是太美妙了,我们经常一起喝酒,我们中总有人会带三明治来,不是索菲娅、玛丽亚就是我。男孩从不带什么来,就算真带了,刚开始还真有人带,带东西的男孩们,比较有礼貌的男孩,后来都退出了杂志,或者至少不再参加聚会。后来潘乔·罗德里格斯来了,然后把一切都搞砸了,至少我是这么看的,但我一直还为杂志工作,总之我还在那群人中晃悠着,主要是因为塞萨尔是他们的一员,同时还因为我喜欢玛丽亚和索菲娅(我跟安格丽卡一直未能成为朋友,不是真正的朋友),并非因为我想发表自己的诗,第一期上我一首诗都没有发,本来有一首叫《莉莉丝》的诗可以在第二期上发,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终还是没有发出来。塞萨尔在《李·哈维·奥斯瓦尔德》上发了首叫《劳拉和塞萨尔》的诗,写得很甜腻,但乌里塞斯把诗名改了(或者说服塞萨尔改的),最后叫《劳拉&塞萨尔》。乌里塞斯·利马就喜欢干这种事。

总之,我先认识塞萨尔的,劳拉“&”塞萨尔就开始约会或者什么的了。可怜的塞萨尔。他长着一头闪亮的栗色头发,个子很高。他跟奶奶一起生活(父母在米却肯州),我的第一次成人意义上的性经验就是跟他发生的。或许那其实是我青春期的最后一次性经验。现在想来,也许是倒数第二次。我们经常去看电影,也看过几场戏。那时我又选修了舞蹈学院的课,有时塞萨尔跟我一起去上课。别的时间我们都用来长谈,谈论我们读的书,在一起什么也不干。这样过了几个月,三四个月,甚至九个月,然后,有一天我就跟他掰了。我记得很清楚,是我告诉他结束的,但我忘了到底是为什么。我还记得塞萨尔的表现还不错,他说我是对的,他当时就读医学院二年级,我刚上大学,专业是文学。那天下午我没有去上课,我去了玛丽亚家,我得找个朋友聊聊,我是说需要面对面去聊,不是在电话里,我到科里马区后向玛丽亚家走去,大门敞开着,我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她家大门平时总关着,玛丽亚的母亲在这点上有些偏执,我走进去,按了门铃,门打开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家伙问我找谁。此人就是阿图罗·贝拉诺。当时他二十一岁,人很瘦,头发挺长,戴着眼镜,那副眼镜挺吓人,但他的眼睛并没有那么差,只不过稍微有些近视,但那副眼镜还是很吓人的。我们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他跟玛丽亚和一个叫阿尼瓦尔的诗人在一起,此人当时对玛丽亚迷恋得快疯了,我到的时候他们正准备出门。

当天我又见了他一次。我跟玛丽亚说了一个下午的话,我想,后来我们又进城买了条围巾,然后继续聊(起先还聊塞萨尔“&”劳拉,后来就无所不谈了),接着我们又上基多咖啡店喝卡布奇诺,玛丽亚约好在那里跟阿尼瓦尔见面。九点左右,阿图罗来了。这次他带来一个十七岁的智利人,名叫费里佩·穆勒,说是他最好的朋友,一个金发高个男孩,几乎从不说话,无论去哪儿都跟着阿图罗。当然,他们跟我们坐一桌。陆续又来了些其他诗人,年纪都比阿图罗稍大些,没有一个本能现实主义者,因为这时本能现实主义还没有诞生出来,像阿尼瓦尔这样的几位诗人早在阿图罗回智利之前就跟他是朋友了,算来从他十七岁时就已经认识他。他们多半为记者和政府官员,属于那种从来没有出过城区或者城里某些社区的可悲之人,活动范围南到查普特派克街,向北最远到雷福马大街,还有《国家报》的职员、《至上报》的校读员、内政部的普通工作人员,他们下班后会来到布卡雷利大街,伸出他们的触须或者小小的绿色名片。尽管我说他们挺可悲,可那天晚上我们笑得开心极了。我们的笑声简直就没有停过。后来我们又步行到公共汽车站,有玛丽亚、阿尼瓦尔、费里佩·穆勒、贡萨洛·穆勒(费里佩的哥哥,很快就要离开墨西哥了)、阿图罗和我。不知为什么,我们开心得要命,我全然忘记了塞萨尔,玛丽亚仰望着星星,它们像三维投影般奇妙地出现在墨西哥城的天空,连我们正在行走的道路都显得那么优美,我们的行进出奇地慢,好像既前进着又后退着,推迟着必然抵达汽车站的那一刻的到来,我们所有的人一边走一边仰望天空(玛丽亚在数星星)。很久之后,阿图罗才对我说,他没有凝望星星,而是看着韦萨尔莱斯、卢瑟纳或者伦德雷斯街上狭窄的顶楼房里透出的灯火,还说刹那间,觉得没什么比跟我待在这样一间屋里更幸福的了,吃着三明治,喝着从布卡雷利大街某个小摊上买来的酸奶。不过他当时没有告诉我(那样的话我会认为他疯了)这些。他只是说喜欢读我的几首诗,还说两个半球的星星,北方的和南方的,他都很喜欢,然后向我要了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