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闻君有两意(2)

一身大红嫁衣的迟早早冒着风雪跟何遇到了闻人家,才明白刚才何遇那句“可惜,你的牡丹花被扶侬先一步采了”的意思。

雪虐风饕里,闻人家锦红十里,炮仗齐鸣,来贺喜的人熙熙攘攘拥着一对新人朝府内走去。迟早早瞠目结舌看着这景象,惊的半天没合拢嘴。闻人慕今日要娶的人是她,而她现在同本该娶花扶侬的何遇在一起,那么此刻被闻人慕亲自迎进府中的人……

“何遇,那人……不会是……”

“如你所想。”

迟早早一脸被雷劈中的表情,今日迟家两女出嫁,她在这里,那毋庸置疑闻人慕迎娶的人自然是——花扶侬。可是花扶侬又怎会乖乖嫁给闻人慕呢!

“我与扶侬虽各有所长,但总归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她擅长的东西并不代表我不会。”

昨夜食梦馆内的母蛊苏醒后,何遇便猜迟早早在这里遇到了危险。花扶侬只提防着他入迟早早梦境,却忘了他们师从一人。那日擅幻术的花扶侬能用熏香将迟早早诱来这里,那他自然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利用幻术重新再返回来。

喜乐声震耳欲聋,一对新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入了礼堂,傧相笑的一脸谄媚说了一溜儿福话后,刚掐着嗓子喊了句:“一拜天地……”一身吉服的闻人慕却猛地一把扯掉自己身上的花球,从袖中摸出一把碧玉骨折扇,似笑非笑看着身后:“怎么着,何馆主是要等本公子替你拜过堂之后再现身么?”

闻人慕话罢,满室诧然。他身侧盖着鸳鸯戏水盖头正欲躬身行礼的新娘一把撩开盖头,顺着闻人慕的目光看了过去。半个时辰前,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喜服去迟家将自己迎上花轿的人,此时一身水绿色衣裳面色漠然站在人群最末端,身侧还站着今日与她一同出从迟家出嫁被闻人慕迎走的迟早早。

“啧啧,虽然本公子不介意好人做到底,替何馆主将迎亲拜堂甚至洞房圆了都成,但是不晓得花小姐是否介意啊!”白雪皑皑后,一身喜服的闻人慕摇着碧玉骨折扇,目光自面色微冷的花扶侬脸上滑过,笑的一脸不怀好意。

事到如今,绕是花扶侬再愚钝,此时也明白过来自己今日被他们三人联手摆了一道。不过须臾间,她便想通了其中的曲折。细长的眉眼低垂,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涂满了脂粉,一双凉薄的眸子跃过重重人影望了过来,似嗔似怒:“以我之矛,攻我之盾,师兄,扶侬会伤心的。”

“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何遇面色寡淡同她对视,一双眸子没有半分愧疚之色。

“师兄还真是同在无燕山一样,半点亏都吃不得呢!”花扶侬捏着绣了鸳鸯戏水盖头的素手猛地向上一抛,歪着脑袋咬着唇角,梨涡浅笑,“师兄,这次是扶侬大意了,扶侬认输。”

花扶侬话罢,被她抛上半空的盖头蓦的燃起来,似触动了开关一般,周遭的景致迅速无火自焚,火势从喜堂门棂上悬挂的大红纱幔开始蔓延。喜堂内无人呼救,无人奔走,众人只维持着刚才拜堂时的贺喜之色默然站着,对周遭的大火视而不见。火舌一寸寸舔舐,所过之处人形皆化作一缕轻烟悠然飘逝。

迟早早拧着眉头下意识朝前跑了两步,抬首间冷不丁便撞进一双含笑的眸子里,那眸子的主人一身吉服,手握碧玉骨折扇,周身端的是一派纨绔风流之姿。

“闻人慕……”迟早早嚅动着唇角,沙哑喊出声。

隔着重重火幕,闻人慕眉心的嫣色红痣愈发红艳,露出惯常玩世不恭的笑:“嗳,在梦境里都没娶到你,真真是件憾事呐!”话罢,有火舌猛地扑过来,自他袍角攀上来将他的身影一寸一寸吞噬了去。即便知道他不会死,但迟早早还是有些不忍,下意识将目光自闻人慕身上挪开。

烧起来的盖头落下来砸在花扶侬脚边,她笑靥如花看着迟早早,身形慢慢消散去,只余清脆的声色在哔哔的燃烧中,格外突兀:“迟姐姐,下次你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啦!”

火势蔓延的极快,喜堂很快便成了火海。迟早早立在原地怔愣看着,肩头蓦的一暖,一只温热的大掌探过来替她将肩头的雪花悉数拂去。身后熟悉的寡淡熏香盈了过来,“幻术而已,闻人慕不会真死。”

“嗯,我知道。”迟早早轻轻颔首,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手,笑笑问,“我们现在要怎么回去?”

“回迟家,等这场大火蔓延至迟家便能回去了。”何遇单手撑着红盖竹骨伞,极其自然牵住迟早早的手拢在袖中朝外走。

“何遇……”

“扶侬的幻术是从迟家开始,而你我第一次入她幻术也是在迟家。”何遇以为迟早早是想问缘由,未等她询问完便径自说了出来。可说完之后,仍察觉到迟早早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侧头面色平静看着她,“还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