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绘画(第2/3页)

那个时代,连幕府官员见到美国人或英国人时都要诚惶诚恐地点头哈腰。实施某项政策后,龟游就被迫向那个美国人出卖肉体。

向美国人……!她显示了满腔的大和女子的气概。龟游将日本女子的意气寄托在一首诗歌后,视死如归。她这种宁死不屈的坚强精神,正是当代女人应该学习的。

女子当自强不息——那时的我想通过这幅画,把这番道理告诉世间的女子。

每次读到龟游这首诗,我便想起那位高喊“打倒英美”的水户的先觉者——藤田东湖的和歌:

渡海而来美利坚,乌云掩日暗无光。天日之邦本灿烂,振臂一挥显神通。伊势海滨蛮夷近,神风乍起发神力。涛涛海水洪波起,打倒黑船沉海底。

游女龟游在辞世之诗中展现的气概,完全不亚于东湖攘夷的强烈呼声。

即是说,《游女龟游》这幅作品也是我发出的一声声呐喊。

关于这幅画,我想起了那起展览会恶作剧事件。

因为罕见的题材,这幅画引起了会场的热议,前来观看的人络绎不绝。

然而,有人却对我这个女画家的名声眼红。展览期间,某个品行不端的人竟然瞄准看守的间隙,用铅笔涂花了龟游的脸。

事务所的人发现后,来到我家,只跟我打了声招呼:“大事不好了。不知谁在你的画上乱涂乱画。要是这么展览下去也太难看了,就请你趁这早晨来修补一下吧。”他说完,连一点歉意都没有,还摆出事不关己的模样。

看他这种态度,我很是不满意。画游女的时候,我从心底呐喊着:“女人当自强!”所以心生愤怒,回答道:“是谁干的?能干出这么卑怯行径的人,恐怕对我抱有很大的成见吧。既然这样,就别玷污我的画,他想涂墨,就直接往我脸上涂好了。没关系,那幅画就请这么继续展览下去。偷偷摸摸地修补之类,我可干不出那么自以为是的事来。”

看我是一介女人就小瞧我的事务所工作人员,也被这强硬的态度震慑住了,慌忙就看管不善向我正式道歉。所以,我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在接下来的展览期间,这幅画被一个奇怪的人看中了,没过多久展期要结束的时候,他找到我说想要这幅画。我慎重起见,用黄莺粪便(4)去除了龟游脸上的污迹,就把画给他了。从那以后就无法判明犯人是何人了。

在我众多作品中,《焰》是唯一一幅凄婉动人的画。

我所画的中年女子的嫉妒之火——一念涌起,便像烈焰般熊熊燃烧起来。

在谣曲《葵上》中,有一个角色是六条御息所的生灵(5),我由此获得灵感创作了这幅画。原本它叫《生灵》,我后来觉得这个题目太过直白,左思右想也没想出好题目,就找谣曲老师金刚岩先生请教,老师说:“‘生灵’也叫‘恶灵’,这幅画如果叫‘恶灵’,听上去和生灵大同小异——干脆叫‘焰’呢?”

承蒙老师赐教,这个焰字与图样完全相符,所以我决定把这幅画叫《焰》。

画中的女子葵上生活在光源氏时期,但在人物装扮上,我却采用了桃山风格。

执着这种事,如果放在好的方面会催生出炽热的情感,助人顺利完成任务;不过稍有闪失,女人的一念——化身成诅咒人类的生灵,便会顺势产生非常好的结果,或招致完全相反的坏结果。

为什么会画如此凄艳的画?连我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那时我在艺术的道路上陷入委顿,苦苦挣扎、想努力寻求摆脱困境的方法,便将这种执着的心情投入到这幅画中了。

《焰》作于大正七年,是参加文展的作品。

创作这幅画的时候,我居然不可思议地走出了之前的困境,又接着画了《天女》。

天之女与焰之女恰恰相反,她温婉可人,向着天上飞舞而去——在停滞不前的时候、工作毫无成果的时候,我断然创造出如此凄艳风格,或许这也是打开局面的方法之一。现在回想起来,《焰》中的人物依然散发出骇人的气息。

序之舞

《序之舞》参加过昭和十一年度文部省美术展览会,在我作品里也是一幅力作。

画中的人物是我认为最理想的女性形象,同时也是最欣赏的“女性之姿”。

这幅画描绘的是现代上流家庭中的闺秀风俗。即使在仕舞里,序之舞也让人感到宁静高雅,因此,我打算以此表现出女性那优美刚毅、不可侵犯的气质。

序之舞是站在固定位置上表演的舞蹈,我选择画二段下(6)的舞姿。

我想在这幅画中表现出深藏在女性心中、不为任何人冒犯的坚强意志。

最终,人物那略带几分古典的、优美端然的情愫便跃然纸上了。

我儿子松篁的妻子种子、谣曲老师的女儿以及我的女学生们都是这幅画的模特儿。为了构图,我还让种子去找京都最好的盘发师傅,给她盘最高贵的金高岛田,并让她穿上华美的出嫁礼服长袖和服,帮她系好圆带(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