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第10/11页)
特蕾西夫人也喜欢他。牛顿惊讶地发现另一间公寓的住客,是位慈爱善良的中年妇女。她那些绅士客户只是过来喝茶聊天的次数,至少跟来享受她尚能提供的微末技艺的次数相当。有时候,当牛顿在周六晚上慢慢饮用半品脱健力士啤酒时,沙德维尔会站在他们公寓之间的走廊里,叫喊着“巴比伦娼妇”之类的话。但特蕾西夫人曾私下对牛顿说,尽管她到过的最接近巴比伦的地方,只是西班牙的托雷莫里诺斯,但还是挺感激沙德维尔这么说的。这就像免费广告,她如是说。
特蕾西夫人还说,自己也不介意中士在她下午开降神会时敲墙壁。她的膝盖老是疼,很难适时敲响桌子,假装通灵事件,所以一点沉闷的敲击声也很有用。
每到周日,她都会在沙德维尔门外放一盘晚餐,上面还扣个盘子用来保温。
你没法不喜欢沙德维尔,特蕾西夫人说。但无论如何,这跟往黑洞里扔面包团没什么区别。
牛顿记起了其他剪报。他顺着褪色的桌子把剪贴簿推给中士。
“这是甚?”沙德维尔狐疑地说。
“现象。”牛顿说,“您说要搜寻各种现象。恐怕这年头现象要比女巫多。”
“有人用银子弹打野兔,结果转天镇上有个老太太瘸了条腿吗?”沙德维尔满怀希望地问。
“恐怕没有。”
“有母牛被某个老娘们儿瞅上一眼,没两天就挂了吗?”
“没有。”
“那到底有些甚?”沙德维尔说着走到黏乎乎的棕色餐橱前,拿出一罐炼乳。
“有些怪事。”牛顿说。
他已经在这上面花费了几周时间。沙德维尔积攒了不少报纸。有些甚至是几年前的。牛顿记性很好,也许是因为在他二十六年的生命中很少有什么事值得记忆。如今他在某些神秘事件上,已经相当内行了。
“似乎每天都有新鲜事。”牛顿翻着一张张新闻纸说,“核电站出了点怪事,没人清楚到底是什么。还有人声称失落的亚特兰蒂斯大陆又升出海面了。”他为自己的成果感到自豪。
沙德维尔把小刀戳进炼乳罐。遥远的电话铃声响起。他们俩都本能地置若罔闻。所有电话都是打给特蕾西夫人的,其中有一部分不适合男人的耳朵。牛顿头一天上班时,曾好心接了一通电话;认真聆听过对方的问题后,他说了句“实际上是玛莎百货公司的100%纯棉男士紧身内裤”,话筒中随即传出忙音。
沙德维尔使劲吸了一口。“哼,全是八杆子拨拉不着的鸟事儿。”他说,“肯定不是巫师干的。侬晓得,她们更擅长把东西整沉。”
牛顿数次张开嘴巴,又数次闭上。
“如果咱想集中精力整治巫术,就不能被这种鸟事牵扯精力。”沙德维尔继续说,“侬就没找出更有巫术感觉的东西吗?”
“但美国军队已经登陆,并将它监管起来。”牛顿呻吟道,“一块不存在的大陆……”
“上边儿有女巫吗?”沙德维尔的语气中头一次冒出兴趣的火花。
“上面没写。”牛顿说。
“哼,那就只是政治和地理问题了。”沙德维尔不屑地说。
特蕾西夫人突然从门口探头进来。“嗨,沙德维尔先生,电话里有位绅士找你。”她说完又冲牛顿友好地挥了挥手。“你好,牛顿先生。”
“一边待着去,妓女。”沙德维尔条件反射地说。
“他的声音特别优雅。”特蕾西夫人完全没有理会中士的侮辱,“另外我周日会给大家做点猪肝。”
“俺宁肯跟魔鬼共进晚餐,女人。”
“所以如果你能把上周的盘子还给我就帮大忙了,这才是好孩子。”特蕾西夫人说完就踩着三英寸的高跟鞋,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和被打断的生意。
沙德维尔嘟嘟囔囔走向电话时,牛顿沮丧地看着桌上的剪报。这里面有篇报道提到巨石阵移动了位置,就好像它们是磁场中的铁屑。
牛顿隐约听到了中士的单方面谈话。
“谁啊?啊。中。中。侬是说?啥事体?中。侬说了算,先生。那么是在啥地方……”
但神秘的移动巨石这盘菜,或者说这罐炼乳,肯定不合沙德维尔的胃口。
“中,中。”沙德维尔向对方保证说,“俺们马上就去调查。俺会投入顶尖儿小队,随时可能向侬报告喜讯。绝没问题。回见,先生。也祝福侬,先生。”听筒挂回电话发出“叮”的一声,接着沙德维尔用不再恭顺谨慎的声音喊道:“瓜娃子!这帮娘娘腔南蛮子!”
(沙德维尔痛恨所有南方人,而在这个问题上,他站在北极点。)
中士走回房间,盯着牛顿,似乎忘了他为什么在这儿。
“侬到底在叨咕些甚?”他说。
“所有这些怪事……”牛顿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