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第8/17页)

“除了一两个小细节。”亚茨拉菲尔得意地说。

“但这计划几乎成功了。”克鲁利觉得有必要为自己人辩护,所以反驳道。

“你看,邪恶总是暗藏自我毁灭的种子。”天使说,“它的本质是消极的,因此即便在看似成功的时候也会包含失败的祸根。不管一个邪恶计划多么宏大、多么周详、多么简单易行,它内在的罪恶意志也会反噬其主。无论这个计划表面上多么成功,到最后也会毁了自己。它将从罪孽的岩石上跌落,大头朝下消失在遗忘的海洋。”

克鲁利想了想。“不。”他最终说,“在我看来,只是因为司空见惯的窝囊废罢了。嗨……”

他轻轻吹了声口哨。

大宅前铺满沙石的院落里挤满了轿车,而且显然不是修女们会开的车。宾利和它们一比,就显得落伍了。许多车的名字里都有GT或是Turbo字样,车顶上还竖着电话天线。它们车龄几乎都不到一年。

克鲁利手心发痒。亚茨拉菲尔会忍不住治好骨裂,修理自行车;而他则有偷几台收音机、戳破几个轮胎的冲动。但恶魔忍住了。

“好吧,好吧。”他说,“在我那年月,修女们会四个人挤在一辆莫里斯旅行车里。”

“不太对劲。”亚茨拉菲尔说。

“也许她们搞成私营企业了?”克鲁利说。

“也许咱们找错了地方。”

“就是这地方,我跟你说。来吧。”

他们下了车。三十秒后,有人向他们开枪射击。枪法准得出奇。

玛丽·霍奇,亦即当年的玛丽·饶舌,最擅长的就是服从命令。她喜欢命令。它们让世界变得简单。

而她最不擅长的就是改变。她的确喜欢唠叨修会。她在那里第一次交到了朋友,也是第一次有自己的房间。当然,她知道修会跟一些,从某种观点来看,被视作邪恶的事情有关。但玛丽·霍奇在三十年中已经见过太多世态炎凉,早就对大多数人类为了讨生活所要做的事不抱任何幻想。另外,这里的食物也很好,还能遇到有趣的人。

火灾后,修会,或者说修会剩下的部分,搬出了这里。毕竟,她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已经完成。人们分道扬镳。

玛丽没走。她很喜欢这所大宅,而且她说应该有人留下来,确保它得到良好的修缮。因为如今这年月,如果你不时时刻刻盯着工人,他们就不会好好干活。这意味着背弃入会誓言,但院长说没关系,不用担心,对一名黑暗修女来说,背弃誓言是绝对正当的行为,而且百年之后,或者说,十一年之后,这些细节又有何差别。如果这能让她快乐的话,那么地契都在这儿。另外还有个地址,你可以把所有信件转发过去,除非是税务局寄来的棕色长信封。

接着有些奇怪的变化发生在她身上。独自住在这栋纷乱的大宅里,工作在一个没被烧到的房间中,跟耳朵后边夹烟头、裤子上面粘白灰、带着一算开销总额就出错的计算器的工人们争吵,让玛丽发现了自己身上某些从未被人察觉的潜质。

在愚蠢和热心的层层迷雾间,她发现了玛丽·霍奇。

她发现自己很容易理解施工人员的预算评估,也能进行增值税计算。她从图书馆借了些书,发现经济学很有意思,也不复杂。她不再读谈论罗曼史小说和编织的妇女杂志,改看讨论性高潮的妇女杂志。但除了在心里提醒自己如果有机会就尝试一下之外,她认为这东西只是换了个壳子的罗曼史小说和编织杂志,所以就扔到一边,开始读讨论企业合并的杂志。

经过长时间考虑后,她决定买一台小型家用电脑。诺顿镇一个略感好奇的年轻经销商屈尊俯就地满足了她这个愿望。经过一个繁忙的周末,玛丽把电脑搬了回去。她走进店铺时,那个经销商以为是机器上某个插头没插牢。但他搞错了,玛丽这次来,是因为这台电脑里没有387协处理器。他当然明白这一点,毕竟他是个经销商,可以理解这些莫名其妙的名词。但在这场谈判中,他很快就落了下风。玛丽·霍奇又订了不少杂志。大部分标题上都带有“电脑”字样,其中很多文章和评论她都用红笔仔细圈了出来。

玛丽还读《新女性》。她过去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个旧女性,但经过一些思考,玛丽认为这种标题跟罗曼史、编织和性高潮是一路货色,最重要的是做你自己,而且要竭尽全力。她向来喜欢穿黑白服饰。现在只需要拉高裙边、加高鞋跟、摘掉头巾。

一天她在翻阅杂志时发现,国内公司迫切需要建筑在开阔场地上的宽敞大宅,当然还要有理解商业公司需求的经营者。第二天,她出门以“塔德菲尔德庄园会议及管理培训中心”的名义订了些信纸,心想等它们印出来时,自己应该已经掌握运营这种企业所需的知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