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第10/17页)

“哦?”克鲁利摸了摸枪管,“那就没问题了。跟我来。”

他把枪扔到瘫在地上的汤普金斯身上,快步走过潮湿的草坪。

大宅的正门没锁。两人走了进去,根本没人注意。几个体态丰硕的年轻人穿着染了颜料的作战服,正在曾是修道院餐厅的房间里喝可可。有两个人还高兴地冲他们挥了挥手。

很像旅馆前台的东西盘踞在走廊尽头,看上去有模有样。亚茨拉菲尔瞟了眼旁边一个铝架上放着的黑板。

嵌入黑色板材的小塑料字写道:

8月20~21:联合控股(控股)上市公司初级战斗训练。

与此同时,克鲁利从桌上拿起一个小册子。那上面有大宅富丽堂皇的照片,特别提及了它的水流按摩浴缸和室内温水游泳池。封底还有张各类会议中心都会有的地图,特意采用一些错误比例尺,显示出从许多高速路出口都可以方便到达这里,同时刻意省略了方圆数英里内迷宫般的乡间小路。

“搞错地方了?”亚茨拉菲尔说。

“没有。”

“那就是搞错了时间。”

“对。”克鲁利翻阅着小册子,希望找到一点线索。也许期盼唠叨修会还在这里有点过于天真。毕竟她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他轻轻发出嘶声。也许她们已经去美洲内陆或是别的什么地方,转化那里的基督徒了,但克鲁利还是读了下去。有时这种小册子会包含一些历史记录,因为周末租用这地方召开“战略性市场动态会议”或“互动式职员分析”的公司,希望感觉自己举行战略性互动会议的地点,正是伊丽莎白时期金融家们捐资建设的瘟疫病院——只要忽略掉几次彻底重建、一场内战和两次大火。

他倒不指望看到“十一年前,这所大宅还是一处撒旦教会的女修道院,虽说这里的修女们对邪恶计划并不特别在行”,但谁知道呢?

一个穿沙漠迷彩服的胖男人朝他们走来,手里举着盛满咖啡的一次性杯子。

“谁赢了?”他熟络地说,“前瞻计划部的小埃文斯给我胳膊肘上来了一下。”

“我们都要输了。”克鲁利心不在焉地说。

楼下突然响起一记枪声。不是颜料子弹的嗖嗖声,而是符合空气动力学的铅弹头进行极速飞行时发出的高亢爆响。

然后是一阵结结巴巴的答话声。

丰满的战士们面面相觑。又是一阵爆响,门边一扇相当难看的维多利亚式彩色玻璃窗应声而碎,克鲁利脑袋旁边的灰泥墙上也出现了一溜小洞。

亚茨拉菲尔抓住他的胳膊。

“见鬼,怎么回事?”

克鲁利笑得像条蛇。

奈杰尔·汤普金斯醒来时隐约有点头疼,近期记忆出现了一块空白。他不知道人类的大脑面对过于恐怖无法思及的场面时,特别擅长用强迫性健忘症把它刮去。所以汤普金斯认为自己应该是被颜料弹打中了头。

汤普金斯隐隐感觉手中的枪变重了,但昏沉沉的精神状态让他忽略了这个细节,直到他把枪口对准内部审计处的受训学员诺曼·韦瑟德,并扣动扳机。

“我不明白你干吗这么吃惊。”克鲁利说,“他想要一把真枪。他脑袋里想的全是真枪。”

“但你不能任其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开枪!”亚茨拉菲尔说。

“哦,不。”克鲁利说,“你说得不对。他们彼此彼此。”

财政计划小队趴在曾是花园边界矮墙的地方,心中不胜惶恐。

“我一直跟你们说不要相信采购部的人。”财务副经理说,“这些杂种。”

一颗子弹打在他头顶的墙壁上。

他慌忙爬向自己的小队,几个人围在倒下的韦瑟德身边。

“怎么样?”他说。

薪资部副主任转过憔悴的面庞。

“很糟。”他说,“子弹几乎穿透了。门卡、巴克莱信用卡、饭卡——几乎全部。”

“只有美国运通金卡挡住了它。”韦瑟德说。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乎完全穿透信用卡钱包的弹孔。

“他们干吗要这样?”一名薪资部职员说。

内部审计主任张开嘴,想说些合情合理的解释,但没说出来。每人都有个爆发点,而那根压折骆驼背的稻草刚刚落在他身上。这工作他已经干了二十年。他想成为美术设计师,但就业辅导员没听说过这种工作。二十年来不断核查BF18表格。二十年来不断摇动那台手摇计算器,而且就连前瞻计划部的人都有电脑了。现在出于某种未知的理由——但很可能是跟公司改组和节省提前退休金开销有关——他们用真枪朝他射击。

妄想的大军在他脑袋里集结。

他看着自己的枪。透过狂怒和迷茫的雾霭,他觉得这枪比发到手里时更大更黑,感觉也更重。

他用枪瞄准附近的一片灌木,看到一串子弹把树丛轰至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