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第2/17页)

保安们进退两难。

有些人摸索着自己的武器;另一些正往前蹭,或是往后退。其他孩子抱怨说他们也要枪,有几个行动力强的已经开始跟那些傻到把枪掏出来的保安争夺。

有人朝沃洛克身上扔了一块果冻。

男孩尖叫着扣动扳机。这是一把点32口径马格南左轮手枪,美国中情局制式、灰色、沉重、火力强劲,足以在三十步内把一个人轰爆,只留下一团红雾、一摊恶心的零碎和一堆要写的报告。

亚茨拉菲尔眨眨眼。

一道水流从枪口喷出,打湿了克鲁利的衣服。此时恶魔正望着窗外,想看看花园里有没有大黑狗。

亚茨拉菲尔尴尬得要命。

接着一块奶油蛋糕拍在他脸上。

此时大约三点过五分。

亚茨拉菲尔一摆手,把其他枪支也都变成水枪,然后走出房间。

克鲁利在外面便道上发现了他。天使正忙着把软塌塌的鸽子从双排扣长礼服的袖管里解救出来。

“它晚了。”亚茨拉菲尔说。

“是完了,我看得出来。”克鲁利说,“都是因为要贴在你的袖子上。”恶魔伸手把鸽子从亚茨拉菲尔的袖子里掏出来,将生命送回它体内。鸽子感激地咕咕叫了两声,随后有点过分小心地飞走了。

“我没说鸟。”天使说,“地狱犬。我说的是它来晚了。”

克鲁利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咱们查查看。”

他打开车门,拨开收音机。澳大利亚女歌星凯莉·米洛的成名曲传了出来,“我应该如此幸运,幸运——幸运——幸运——幸运。我应该如此幸运——你好,克鲁利。”

“您好。嗯,您是谁?”

“大衮,苍蝇之君、疯狂之主、掌管十七酷刑的下界公爵。我能帮你什么忙?”

“地狱犬。我只是,呃,只是确认一下它快到了吗?”

“十分钟前就放出去了。怎么了?它还没到?出了什么问题吗?”

“哦,不。什么问题也没有。一切正常。哦哦,我看见它了。真是条好狗。太棒了。从头到尾都那么吓人。伙计们,你们的活儿干得漂亮。好了,很高兴跟您聊天,大衮。回头再聊,好吗?”

他关掉收音机。

两人对视良久。房子里传来一声巨响,一扇窗户应声而碎。“哦。”亚茨拉菲尔喃喃说道。他六千年都没说过脏话,所以现在也不准备改口。“我肯定漏了一把。”

“没有狗。”克鲁利说。

“没有狗。”亚茨拉菲尔说。

恶魔叹了口气。“上车吧。”他说,“咱们得好好谈谈。哦,对了,亚茨拉菲尔……”

“嗯。”

“上车前把这该死的奶油蛋糕清理一下。”

八月的一天,远离伦敦市中心的某个地方酷热难耐,寂静无声。塔德菲尔德道路两侧的杂草都被尘土压弯了腰。蜜蜂在树篱间嗡嗡飞舞。周围的空气让人感觉像是重新热过一遍的剩菜。

一个声音突然爆发,仿佛上千金铁之声共同高喊“万岁”!

路上出现一条黑狗。

它只能是条狗,它的形状像狗。

你大概也遇到过一些特别凶的狗,它们会让你记起,尽管经过数千年的人为进化过程,但每条狗跟狼的差距也就是两顿饭而已。这些狗行动起来目的明确、意志坚定,一个个又大又壮,牙齿发黄,呼吸间泛着臭气。主人们在远处唠叨“它很乖,真的,如果嫌烦,只要戳它一下”时,它们绿意盈盈的眼睛中会闪烁出冰河时期篝火跃动的红光……

但就连那种狗看到现在这条黑狗,也会装作若无其事地钻到沙发后面,特别专心地玩自己的狗咬胶。

它咆哮一声,声音低沉喑哑,充满蓄势待发的威胁。这种咆哮会始自它的喉咙深处,结束在别人的喉咙之中。

口水从它下巴滴落,砸在柏油路上发出嘶嘶声响。

它朝前走了几步,用力嗅着沉闷的空气。

它的耳朵转了一下。

有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孩子气的声音,但又是它生来就要服从,忍不住想要服从的声音。如果这声音说“走”,它就会走;如果说“杀”,它就会杀。这是主人的声音。

它跳过树篱,跑过后方旷野。一头吃草的公牛看了它两眼,权衡利弊后,匆忙跑向对面的篱笆。

那些声音从一片稀稀拉拉的杂树林中传来。黑狗慢慢靠近,口水滴答不止。

另一个声音说:“他不会的。你老说他会,但他绝对不会。假设你老爹送你一只宠物。就算是有趣的宠物,多半也会是竹节虫。那就是你老爹对有趣的定义。”

黑狗做了个相当于耸肩的犬类动作,但很快就对这声音丧失了兴趣。因为它的主人,它的宇宙中心说话了。

“会是条狗。”

“哈。你不知道会不会是狗。谁都没说过会是条狗。如果谁都没说过,你怎么知道会是狗?你爹会抱怨它吃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