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明风,或曰索尔斯比仙桥落成记(第3/14页)

伴着一阵丝绸裙衣的窸窸窣窣声、开门关门的咔嚓声和突然淡去的香水味,转眼间所有的公主都消失了。

“你到哪儿去了?”汤姆拣把椅子坐下,拿起报纸,“我昨天就在等你。你没收到我的信吗?”

“昨天我没法来,我看病人去了。今天上午我也不能待太久,我得去看看蒙克顿先生。”

蒙克顿先生家住林肯,是一位富有的老绅士。他给大卫写信说他左半身疼得蹊跷,大卫在回信中提出了一些治疗和用药的意见。

“倒不是说他有多信任我,”大卫开心地说,“他也咨询了一位爱丁堡的医生和一位都柏林的方士。林肯一位药剂师也拜访了他。我们几个的法子相互抵牾,不过没关系,反正他谁也不信。现在他写信说他要死了,就把我们都召集去。苏格兰医生、爱尔兰方士、英格兰药剂师,还有我!我对这次见面相当期待!和同行见面交流是最有趣、最有益不过的事情了。你不觉得吗?”

汤姆不置可否。[3]“那老头儿真的病了吗?”他问。

“我不知道。我从没见过他。”

汤姆接着看报纸,然后又有些恼火地放下,皱着眉头说:“我觉得我得跟你一起去。”他等着大卫对这个决定表示高兴。

这是怎么了,大卫心想,汤姆觉得去林肯很好玩吗?医学方面的冗长对话他肯定没兴趣,那边只有满腹牢骚的年迈患者、满是霉味的空气和死寂的病房。大卫准备表述一下这方面的意思,不过他忽然想到,实际上汤姆去林肯也不是什么坏事。大卫是威尼斯一位著名拉比的儿子。从青年时起,他就习惯于和那些严肃的犹太长者辩论怎样才能做到品端行正。这样的对话造就了他现在的性格,他很自然地认为小小的辩论对他人亦能有所裨益。因此他得出结论,要是谈话够长且表达正确,就一定会令听话人快乐、向善。出于这种考虑,他常常一周和汤姆·明风吵上好几次,但是收效甚微。眼下,在羽管键琴教师的新娘及其姐妹这个问题上,他正好有很多话要说,而骑马北上的路途又十分遥远,这正是谈话的好机会。

随后马也备好了,大卫和汤姆上马出发。他们没走出多远,大卫就说开了。

“谁?”汤姆心不在焉地问。

“伊格莲、妮妙、伊莲和摩根娜四位公主。”

“哦对,我让她们去悯我公国边境那片森林里住着……你们把那地方叫什么来着?呃,我忘了,反正就是那儿。”

“但那可是永久流放!”大卫不无担心地大声说,“那些可怜的女孩们,你怎么忍心让她们受那种苦?”

“如你所见,我非常忍心。”汤姆回答,“不过谢谢你关心。说实话,一切减少家里女人数量的办法都是好的。大卫,我跟你说,那些丫头们废话太多了。当然我话也不少,但是我做得更多。我整理书房;我经营着三个剧院、两个管弦乐队和一所大学;在大仙境我也有无数兴趣爱好;在我统治的所有地方都有总管、法官和学监,他们所有人都会考虑我的兴趣;我还参与了……”汤姆扳着修长白皙的手指头数道,“……大仙境内的十三场战争。最离奇的一次是我和石像怪结盟之后,又和他的死对头阿普里尼夫人结盟,然后同时对他们发起进攻……”汤姆说到这儿顿了顿,冲着马耳朵皱皱眉,“那感觉就像是在和自己打仗。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呢?”他仿佛认真思考了片刻,但是没得出任何结论,于是摇摇头接着说:“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哦,对了!我自然有很多话题可说。但是那些小丫头什么也不干。一丁点事情都不干!绣绣花、上上音乐课什么的。哦,还看英国小说!大卫,你看过英国小说没有?没有就别去自找麻烦了。那就是通篇废话,全是在讲名字好听的女孩们怎么结了婚。”

“这正是我想说的,”大卫说,“你的孩子们没有合适的职业,他们自然会干出一些傻事来。你觉得呢?”

大卫常常就家长的职责问题对汤姆进行说教,这令汤姆厌烦不已,因为他觉得自己称得上仙族家长中的楷模。他给儿孙们提供了非常富裕的生活,只在极个别情况下才杀死某个子嗣。[4]

“年轻姑娘们在结婚之前都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汤姆说,“不然你还能怎么办?”

“我承认对于如何纠正人类姑娘们的举止,我是束手无策。不过她们从学校毕业到结婚也就几年时间,而仙族的姑娘们却要经历好几百年。你就没办法管好女性亲属吗?难道事事都要模仿人类?咳,看你的穿戴就跟你真的信基督一样!”

“你还不是一样。”汤姆反击。

“你把你仙子才有的长眉毛也修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