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布夫人(第4/11页)

“她终于有点血色了,”是芬妮焦急的声音,“你觉得呢,霍金斯先生?”

维妮希娅发现自己是在芬妮的客厅里,霍金斯先生跪在一旁。地上有盆热水,旁边还有一双老式的绿缎子舞鞋。霍金斯先生正拿毛巾为她洗脚。这也很奇怪,她之前从不知道霍金斯先生还会帮人洗脚。等他洗完了脚,他又非常关切地替她洗脸。

“当心点,霍金斯先生!”芬妮叫道,“你把肥皂弄到她眼睛里了!啊,好妹妹!他们把你送回家的时候,我一辈子都没那么害怕过!我真觉得我会吓得晕倒,霍金斯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看得出来,芬妮确实被吓坏了;十五年来为钱发愁的生活使她眼窝深陷、脸颊干瘪,现在她眼眶和脸颊凹陷得更厉害了,眼睛看起来又大又圆,仿佛中了邪似的,鼻梁也跟剪刀刃一样又细又窄。

维妮希娅盯着芬妮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伤心。她看看自己的手,发现双手竟然布满了伤痕。她又摸摸脸,觉得脸也很疼。

她跳起来。对面墙上有一小块镜子,她看了看自己,脸上全是淤伤,头发也被扯得乱七八糟。她吓了一跳,不由得惊叫起来。

由于她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毫无印象,所以只能听芬妮一边连连惊呼一边跑题一边解释。维妮希娅得知,今天早些时候,一个年轻人发现她在离风笛镇两三里地的小路上游荡,那人是个农夫,名叫珀维斯。那时她完全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对珀维斯先生充满关切的询问,她一概用漫不经心的古怪语调作答:天上有马儿的银铃作响,有绿色的小旗子飘扬。珀维斯先生连她的名字都问不出。她的衣服又脏又破,而且还光着脚。珀维斯先生只好让她骑上自己的马带她回家。他妈妈给维妮希娅喝茶,还给她换了这一身难看的旧裙子和跳舞鞋。

“唉,可是,我的好妹妹,”芬妮说,“难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维妮希娅答道,“我照你说的把东西送给风笛镇的穷人,接下来我干了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想应该是去了某个地方,但是是哪儿呢?啊,我怎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霍金斯先生此时仍跪在旁边,竖起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激动,然后轻轻抚摸她的额头。

“你摔进沟里了,亲爱的,”芬妮说,“就是这么回事。这是件很糟糕很不愉快的事,所以你自然不愿去想它。”她说着说着就哭了,“维妮希娅,你总是这么马马虎虎的。”

霍金斯先生竖起手指放到嘴唇上,示意芬妮不要激动,并且在抚摸维妮希娅额头的同时伸长胳膊去握住芬妮的手。

“芬妮,”维妮希娅问,“今天军队有行动吗?”

“军队?”芬妮不解。她拨开霍金斯先生的手,大声擤擤鼻子:“你想问什么?”

“我突然想起我今天干了些什么了。我看见很多士兵骑马经过。”

“今天部队没有任何行动。”芬妮回答,“士兵大概都在驻地。”

“啊,那我今天看见的是什么?好几百个骑士经过,他们的马具闪闪发光,铃铛清脆作响……”

“喂,维妮希娅!”芬妮非常生气地大声说道,“不要再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了,不然我和霍金斯先生就该去叫医生了,那我们就得付他很多医药费,这是肯定的……”芬妮对医生收费昂贵的问题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然后又渐渐说到她自己,她突然担心这样下去,自己会病得比维妮希娅还要厉害。维妮希娅赶紧对她说完全没必要请医生,并且保证再也不提关于军队的事情了。然后她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全身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除了擦伤和淤青以外没有别的伤口。“我估计,”她想,“我肯定是晕倒了。但是很奇怪,我之前从来都没晕倒过。”一直等到很晚,一家人才坐下来吃晚饭,没人再提起维妮希娅的奇怪遭遇,只有芬妮抱怨了珀维斯几句,他们还没把维妮希娅的衣服还回来。

次日清早,维妮希娅从头到脚都又僵又疼。“我感觉就好像从马上摔下来了好几次。”她心想。这种感觉很熟悉,去年11月,福克斯上尉曾教她骑马。福克斯上尉扶她骑上美妇人,他们一起爬上高地俯瞰整个基辛兰。他们脚下的城镇因秋季的树叶和傍晚的烛光呈现出琥珀般棕红的色彩;而格劳特先生家花园里的篝火则冒出缕缕青烟。

“唉,我们那时候多快乐啊!唯一不好的就是彭·哈灵顿总能发现我们要去哪儿,而且还非要跟我们一起去,她总希望上尉注意到她。出于礼貌上尉只能带上她——真是个讨人厌的姑娘。唉!但是现在我也不比她好到哪儿去,我现在和那些喜欢上尉,但是却因为马布夫人的原因而被他无视的姑娘一样。现在我很应该讨厌上尉,转而对可怜的彭备感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