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布夫人(第2/11页)

那次争论和靴子有关。那些靴子(共一万双)用七十头骡子驮着经葡萄牙东部运送给英国军队,他们急需靴子。要是没有这些新靴子的话,全部英军就没法长途行军北上,没法从法国人手中夺回西班牙了。威灵顿公爵对此次行动满腔热情,他大谈特谈拖延行动的危害,以及英国有可能为此蒙受的损失,但他最终还是承认,没有新靴子的话,士兵们什么也干不成。福克斯上尉便大声提出反对,说靴子应该沿着更靠北的路线往S市运输,这样,运输队中途就可以和英军部队会合,如此一来,行军最快的部队就能更早拿到新靴子,这种振奋人心的想法必定会激励将士们走得更快。威灵顿公爵想了想,然后说:“我认为,福克斯上尉是对的。”

转过布鲁伊特花园,维妮希娅一眼看见一座结结实实的石头房子。这里是格劳特先生的宅子,他是个有钱的律师。他家花园里的玫瑰长得过于茂盛了,以至于院墙看起来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淡粉色悬崖;然而这样的美景只是让维妮希娅再次想起了福克斯上尉,他特别喜欢淡粉色的玫瑰,而且有两次很认真地看着维妮希娅说,等他结了婚有了自己的花园,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花可种。

她决意想想别的事情,但这个决定很快就受到了阻挠,因为她看见福克斯上尉的随从卢卡斯·巴里正沿大路走来。

“卢卡斯!”她叫住他,“怎么回事?福克斯上尉在这儿吗?”她慌忙四下张望,确定上尉并不在周围才一本正经地转向卢卡斯。她惊讶地发现,这人简直换了一副模样:他漂亮的棕色外套不见了,锃亮的靴子也没有了,走路也不再大摇大摆。脏兮兮的大绿围裙和木鞋代替了他原先的行头。他手上提着两个大酒壶,里头的啤酒滴滴答答地滴进土里。“你拿着酒壶干什么,卢卡斯?你不给上尉当差了吗?”

“我不知道,小姐。”

“你不知道?这话怎么说?”

“小姐,我的意思是,要是我再有机会看见福克斯上尉的话,我肯定要问他是不是解雇我了;或者要是他问我愿不愿意再给他干活的话,我会说无所谓。你觉得很奇怪吧,小姐?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得不得了。但也不是我一个人觉得奇怪,上尉和他所有的朋友都断绝往来了。”

卢卡斯忽然示意维妮希娅看后面,那边有人牵着一匹棕黑色的非常漂亮的母马往格劳特先生的花园走去。

“天哪!”维妮希娅叫道,“是美妇人!”

“小姐,马布夫人写信说这匹马卖给格劳特先生了。”

“难道上尉退伍了?”

“我不知道,小姐。但是格劳特先生那么个又矮又胖的人要这么好的马干什么?他得当心美妇人把他当成芜菁吃掉。”

马儿自己好像也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她棕色的大眼睛里满是傲慢的眼神,好像很清楚自己的地位降低了。

“事情是这样的,小姐。”卢卡斯解释道,“你走后的第二天上午,马布夫人送信来请上尉去打牌,于是我也一起去了。因为之前有人告诉我,马布夫人和她的婶婶、侄女以及其他很多女性亲戚们住在一起,而且她们一个比一个漂亮,我很想认识其中一两位,只要她们肯赏脸和我说话。但是一到马布夫人的住处,我就被安排在前厅等着,那屋子冷得跟墓室一样,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几根骨头从地里冒出来。我等啊等,等了很长时间,上尉在屋里和人谈话,其间还能听见有女士在大声地笑。又过了一会儿,小姐啊,我看见我的指甲竟然长长了不少,下巴上也满是胡楂,你能想到我当时有多害怕。趁前厅开门的工夫,我冲出来一口气跑回到基辛兰,然后发现我居然在马布夫人的小石屋里站了三天三夜!”

“我的天啊!”维妮希娅叫起来。她仔细想了想,最后叹口气说道:“唔,如果有人变心了,或者说他们发现自己其实喜欢的是另一个人……我想她一定很漂亮?”

卢卡斯不无嘲讽地哼了一声,仿佛他要就这位马布夫人的美貌发表一些十分尖锐的看法,可惜他目前尚无缘得见她。

“我认为她和你不可同日而语,小姐。上尉跟我说过,他会很快和你结婚,然后在埃克塞特郡住下,买一座小白房子,在花园里搭起花棚种粉色玫瑰;某天早晨,我曾在教堂里庄严地发过誓,我一定尽心尽力地服侍你,因为你一直对我很好。”

“谢谢你,卢卡斯……”维妮希娅难过得迈不开步子。想到那再也无法实现的良辰美景,她不由得满眼泪水。

她本想给卢卡斯一点钱,可她的钱包里空空如也,只有一点芬妮说要买面包的钱。

“这太没道理了,小姐。”卢卡斯说,“就因为马布夫人一个人,我们的日子都变坏了。”他停了一下,“你哭了,小姐,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