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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骗我了!"我被她激怒了,"这么着吧,你跟我说实话,你要是小姐呢,台费我给你一千,你跟我走。""我不是小姐。"奇怪的是,她非旦不生气,反而像受了冤枉似的使劲解释。

"你怎么能不是呢?""我就不是。""你承认了又怎么了?这么着,我给你两千。"我掏出钱包,数出钱,在她眼前晃晃。

"我有钱。"她也从腰上解下钱包,里面确实有近一千块钱,还有两张卡。

"但你这上衣穿得也太像小姐了!""不像,一点也不像,我们上海人就这么穿。""你真的不是小姐?""我不是。""你怎么一个人来北京?""我不是说过吗,来玩嘛。""你住哪儿?""住亮马饭店。""你怎么知道这儿的?""我坐出租车来的。""可是,你――你们上海人太怪了,一个小姑娘来北京,还穿这种奇装异服。"我揪揪她的上衣。

"这上衣怎么啦?挺漂亮的,两千块呢。"她一副分辩的样子。

我长叹一声:"你可真把我弄晕了。"她低下头,不对我说她是鸡表示愤怒,反而不说话了,就像她真的因为把我弄晕了而感到歉疚一样,这种非正常的对事物的反应,确实把我给弄晕了。

我想,也许我真的错了,而且,她分辩时样子十分认真,眼睛紧盯着我说话,十分可爱,不是十分可爱,可以说,简直是超级可爱,一瞬间,我发现她不是有点姿色,而是有很多姿色,不是有很多姿色,而是风情万种,不是风情万种,而是――怎么说呢?一句话,特别漂亮,是我完全可以爱上的那种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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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仍旧并排而坐,我注意到,说过这番话以后,她已经不像最初那么安静了,她开始前后晃动,桌下绞在一起的双腿也摆动得更快了,她好像在坚持着什么,我扭过头去看她,这次,她明明知道,却再也不把脸向我这边转动分毫,我问她,几点了,她一声不吭,我又问她,你叫什么,她就像是委屈似的一下子闭紧了嘴,我再问她,你还要喝点什么吗?她仍旧不言不语,于是我不再与她说话,我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然后坐回原处,我再次站起,到后面的吧台上买了一盘薯条儿,我等着薯条上来,不时回头看她,她仍旧在那里前后轻微摇晃,我得到薯条,端回原处,忽然间,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跳到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舞池,在舞池边上兜了个半圆,然后向门口走去,我注视着她,注视着这个漂亮的上海小细腰,她走起来,就如同一只飞动的小蜜蜂那样可爱,忽然,我意识到,她不是鸡,而是个中学生,是个学着大人样子的中学生,事实上,她很乖巧,小小的翘鼻子,如同黑丝绒一样温柔的眼睛,一双小得不能再小的嘴巴,她一定是乍着胆子跑到北京来玩的,也许是跟着旅游团来的,也许是希望给自己过个特别的生日,我记得她对我说,明天她就十七岁了,而今天却仍旧十六岁,比我小整整一半,想到这里,忽然之间,我像是被拦腰劈成两半,一阵尖利的痛楚涌上心头,这不是上帝发给我的姑娘吗?我跳下座椅,向着她的背影追了过去,可是,她早已消失了,我冲到大门口,没有,我冲回迪厅舞池,还是没有,我冲到洗手间所在的地下走道,还是没有,一时间,我记起她的背影,那落寞的、可怜的、委屈的纤细背影,那吊在她腰带上的摇动的小玩艺儿,她那稚嫰而可爱的舞姿,那羞怯地抿成一条细线的嘴唇,我感到她坐在我身边是那么紧张,她灵敏地回答我的问题,如同一个中学生答题一样,是的,我错了,我完全判断错了,她是一个外表安静而内心却奔腾着难以抑制的狂热的小姑娘,她不回答我的问题,是因为紧张,或者没考虑好,她一定等着我的下一次提问,她一定想问些什么,但又没有想好,她一定是在犹豫,该不该跟我交往,天呢!我真蠢,怎么连这都没看出来!她说我很神气,是对我表示好感,她坐在我旁边,一动不动,是在内心激烈地斗争,想说服自己相信我,可我,可我却完全想到另一条路上去了,不仅如此,我还像一个粗鲁的嫖客一样对待她,天呢,我疯了吧,竟然与她一错而过!我再次记起我们一起跳舞,我们配合得多么有趣,在落下去的地板上,她靠在我身上,是多么地顺从!她在我吹她的哨子时,还对我笑!天呢!她还向我伸出手!我抓住她的手时,她是多么兴奋,也许从未有人像我那样抓住过她的手,她都懵了,但她没有抽回她的手,就一定是对我有一种我没想到的好感,天呢!她开始一定并未意识到我把她当成了鸡,因此根本没有反抗我的污辱,但后来她想到了,她一定非常委屈,她走的时候就像是生着气走的,天呢!她在生着自己的气,她的浪漫幻想在我面前无端受挫,她一定为此而非常痛苦,天呢!我都干了什么呀!我怀着巨大的决心与激情,到迪厅里来找我心爱的细腰,我碰到了,而且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我竟再一次与她失之失臂,天呢!事实上,就在她离我而去的时候,我就是追上她也来得及,我可对她解释,我可以拦住她,把我此刻的分析全部告诉她,让她猜对不对,我可以不停地跟她说话,直到她开始问我问题,最起码,我可以给她过明天的生日,我还可以今夜就把她带回家,可是,她已不见了,而我的表现没有一点能够让她信任,天呢!上海的小姑娘,来自上海的翩翩细腰,圆眼睛的清纯少女,天呢!你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