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6/8页)

“你眼睛在哪里呢?”女孩问他,“每次他们在一起时,她都是看着他的脸,而他总是看向别处。所有人都发现这点了——帕斯蒂、宝拉和简·安——最后我姐姐看不下去了,直截了当地对琳达说。她说——”

皮奥特尔一下子抓起凯特的上胳膊,拉着她绕过前面两人。一开始她吓了一跳。他和她差不多高,但她却很难跟上他的脚步,然后她突然想,自己为什么要跟上他呢,于是她放慢了脚步。他也放慢了脚步。“你不是应该在工作吗?”她问他。

“是的!我只是出来走走。”

实验室离这里隔了两个街区,况且还是在相反方向,所以他一定是在乱说,但这也不关她的事。她瞟了一眼表。她喜欢赶在邦妮回来之前先回到家,虽说邦妮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是不应该让男孩子过来的,但现在她有时就会这样干。

“我们国家有句谚语。”皮奥特尔说。

你们的谚语何止一句,凯特心想。

“我们说:‘工作被分割成块时,比一次性完成更快更省力。’”

“挺上口的。”凯特说。

“这头发你养了多久了?”

话题的转换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什么?”她说,“哦。可能从八年级开始的吧。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再也受不了那种喋喋不休的凯西[1]似的姑娘们了。”

“喋喋不休的凯西?”

“美容院里。聊啊,聊啊,聊啊。那种地方充斥着聊天。女人们还没坐下就开始聊起来——聊男友、丈夫、婆婆、室友、嫉妒的女友,还有仇怨、误解、罗曼史和离婚。她们怎么会有这么多话题可聊?我的话,从来想不出有什么可聊的。给我做头发的人也觉得我很没劲。最后我干脆走人,‘搞什么。我以后再也不剪头发了’。”

“你实在是很迷人。”皮奥特尔说。

“谢谢!”凯特说,“对了,我要在这里拐弯了。你没发现实验室在后面那边吗?”

“噢!是在后面那边!”皮奥特尔说,他看上去似乎并不太介意,“好吧,凯特!再见!和你聊天很开心。”

凯特已经自顾自地走下另一条街道,只是挥了挥手臂,没有回头看。

还未走进屋里,凯特就听到了一个确凿无疑的男性声音。

“邦妮!”她用最严厉的语气喊道。

“在这儿呢!”邦妮叫道。

凯特一把将外套丢在客厅躺椅上,走进起居室。邦妮正坐在长躺椅上,一头花哨的金色卷发,一张天真无邪的脸,身上穿着远还不是当下季节穿的轻薄的露肩罩衫。隔壁明茨家的那个男孩就坐在她边上。

事态有了新发展。爱德华·明茨比邦妮大好几岁,是一个长得病恹恹的年轻人,下巴上留着参差不齐的浅褐色的胡子,凯特觉得简直像层苔藓。前年六月他就从高中毕业了,然而一直没上大学。他母亲说他得了“那种日本病”。“那是什么病?”凯特曾经问过她。明茨太太说:“得了这种病的年轻人,整天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肯重新面对生活。”爱德华倒是不只窝在卧室里,还喜欢待在围着玻璃的门廊里,门廊正对着巴蒂斯塔家餐厅的窗户,他们成天都见他独坐在那里的一把长椅上,抱着膝盖,嘴里抽着小得奇怪的香烟。

嗯,好吧,至少没有谈恋爱的危险(邦妮的必杀型是踢足球的)。尽管如此,还是家有家规,于是凯特说:“邦妮,你知道你不应该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招待客人的。”

“招待客人?”邦妮大叫起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脸茫然。她举起膝盖上摊着的一本线圈本:“我在上西班牙语课呢!”

“你真的是在上课?”

“我问过爸爸的,记得吗?麦吉利卡迪夫人说我该请个辅导老师,然后我问了爸爸,他说好的,记得吗?”

“记得,可是……”凯特开口。

记得,可是他指的肯定不是让这个邻居家的瘾君子来教。然而凯特忍住没说(圆滑)。她转向爱德华,问他:“爱德华,你的西班牙语是特别流利吗?”

“是的,夫人,我上了五个学期。”他说。她不知道这个“夫人”是自作聪明的幽默还是认真的称呼。不管怎样,这都让人生气:她还没那么老呢。他说:“有时,我甚至是用西班牙语思考的。”

邦妮听了这话,小声地咯咯笑起来。邦妮对什么事都喜欢咯咯发笑。“他已经教了我这么多了?”她说。

邦妮还有个恼人的习惯,就是喜欢把肯定句说成疑问句。凯特喜欢假装自己真以为她是在提问,以此表达不满,于是她说:“这我怎么知道,我刚刚又没和你们在一起。”

爱德华说:“什么?”

邦妮对他说:“无视她吧?”

“我每学期西班牙语课拿的都是A或A-,”爱德华说,“除了毕业那年,而那也不能怪我。我当时精神上有点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