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第2/4页)

“妈。”我的声音也哽咽了。

她用手盖住嘴。“你来了,你真的来了,我不敢相信,我真的不敢相信。”

她拉住我的手,走向门口,我没动,我听到里面传来电视的声音。我的头有点晕,双腿像是被水泥固定了一样。我回头看看我的车子,我可以现在就走,我可以说我很抱歉,然后离开。我不需要回到这个地方(我发过誓再也不踏进这房子一步),这个父亲严禁我探访的地方。

“我马上就走,”我说,“你要去上班,我可以晚点再来。”

“不要走,不要走,我可以打电话找人代班。”她拉着我,我却把手抽回来。

“他……他在吗?”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她咬住嘴唇。“不在,他三点才会回来。现在就我们两人。”

就我们两个,母亲跟女儿,没有鲍伯,我一直希望这样——以前是,现在也是。

我任由她拉着我进了小木屋,里头有木头燃烧和柠檬精油的味道,带我回到1993年的夏天。我深深地呼吸,希望狂跳的心脏能缓慢一点。

客厅里塞满了东西,但一尘不染,我看到角落里有个烧木柴的旧炉子,还好以前那张咖啡色的旧沙发已经换掉了,换成一张特大的米色丝绒组合式沙发,似乎能吞噬掉这小小的房间。

母亲絮絮叨叨的,从客厅到小小的厨房的细节,诉说他们换掉了哪些东西。“十年前,鲍伯做了这些新柜子。”

我抚摸漂亮的橡木,看到原本的塑料地板(方形和长方形,模仿瓷砖的模样)以及白色美耐板的流理台都还在。

她从橡木桌旁拉出椅子,我坐下来,她和我面对面坐下,将我的两只手都包覆在她的双手里。

她说:“我帮你泡茶,还是要咖啡呢?你应该比较喜欢咖啡吧。”

“都可以。”

“好,但先让我好好看看你。”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你好美。”

她的眼睛发亮,伸出手来抚摸我的头发。我突然发觉,我从她这里夺走了好多东西,尤其是母女相聚的时刻。她很喜欢做头发、涂指甲油,还有化妆,她肯定想教女儿她这一身的技艺,不论是高三的舞会、返校舞会,还是毕业典礼,她可以参与的机会全被夺走了。就跟我死了一样,或许事实上更糟糕,因为我根本没发生意外或因疾病而离开。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妈,对不起。”我不假思索地说。“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这句话。”

她迟疑了一下,等她再开口,每个字都斟酌过,仿佛很怕说错一个字,我的告解就会崩裂。“你……你觉得对不起鲍伯?”

“我……”这句话我练了好几个星期,现在还是说不出口。“我不确定……”

她点点头,要我继续说下去,她一直看着我的眼睛。她的眼中带着野性,仿佛抱着一丝丝希望,我能说出她想听到的那句话。

“我不确定那天晚上怎么了。”

我听到抽气声。她掩住嘴点点头。“谢谢你,”她的声音哽住了,“谢谢你。”

喝完茶,我们在花园里散步。这时我才想到,我这么爱花,原来遗传自母亲。她指着不同的植物与花朵,说出它们的名字,每棵都有不同的目的,纪念跟我有关的事情。

“你走的那年,我种下那棵垂柳,看看它长得多大了。”她抬头看着那棵树,枝条弯向水面,就像长发公主的头发。我想象母亲挖了一个洞,把纤长的小树放进土里,希望能取代自己的女儿。

“这些紫丁香,总是会让我想起你的第一场芭蕾发表会。那天,我在格洛丽亚·萝丝的工作室买了紫丁香花束给你,你说,味道很像棉花糖。”

“我记得。”我想起那个担忧的小女孩,站在后台往前偷看,不知道爸妈为什么不在观众席上。“我好慌张,我以为你们不来了,因为你那天跟爸爸吵架。”

很奇怪,过了这么多年,我还会想起这件事。那场发表会过了很久,我们才搬到底特律。我一直告诉我自己,鲍伯出现之后,他们才开始吵架的。

“对啊,没错。”

“我可以问一件事吗?你们为什么会吵架?”

“亲爱的,没什么。”

我却觉得一定有什么。“妈,告诉我,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

她笑了。“你真的长大了,你知道吗?你离开那年,我正好也是这个年纪。”

你离开那年。她的口气不带控诉,却烧痛了我的灵魂。我离开的时候她还很年轻,我后来的生活跟她差了十万八千里,到现在也一样。

“你很年轻就嫁给爸爸了,你以前老是说你不能再等了。”

“我一心想要离开斯库基尔郡。”她拔了一片西班牙蓝铃花的叶子,用手指捏了捏,闻着手上的香味。“你爸要转到圣路易,他希望有人跟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