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序言(第2/4页)

白朗宁夫人承认过去的传统应该尊重,但是另一方面,不赞成为了传说中的黄金时代而忘记现实生活。她在长诗《圭迪公寓窗前所见》中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我们不是为长眠者效力——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第217行)

她既不同意阿诺德提出的:诗人应该回到古典时代去找灵感;也不象丁尼生(1809—92)那样回避和现实正面相视,借用中世纪阿瑟王朝的传说,在诗篇中以古喻今。她以她的创作实践证明,就在紧张的现代生活中蕴藏着史诗的题材。

这一真知灼见得到英国著名女作家沃尔芙夫人(A.V.Woolf,1882—1941)的充分肯定,她说伊丽莎白•巴莱特为纯粹的天才的灵感所鼓舞,一头冲进会客室,宣布道:就在这儿,就在这我们生活着、工作着的地方,才是诗人的立足点。”对于《奥萝拉•莉》的女主人公,沃尔芙夫人也给予很高的评价:“她是她那个时代的真正的女儿。”

的确,白朗宁夫人塑造了一个不平凡的女性形象。年青的少女奥萝拉敢于单枪匹马,冲出家庭,走向社会,靠手中的笔杆儿自食其力;而且不是独善其身,她关注着当时社会问题的一个症结:妇女问题,为争取姐妹们的解放而吶喊着。

两位美国当代女权主义文学评论家在她们的文集《顶楼上的疯女人》(1979)中有充分的理由把《奥萝拉•莉》认作属于自己阵营的作品,称道这部诗体小说是“女权主义者自我肯定的一部史诗”,白朗宁夫人是“所有的英国和美国的现代女诗人的祖母;她确实是艾密莉•狄金森的精神上的教母”。

我们都知道,艾密莉•狄金森(1830-86)在美国文学史上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她是现代美国诗歌的开拓者,开一代之诗风,由此可以体会到当代美国批评家所给予的“精神上的教母”这一评价的分量了。

在奥萝拉这位新女性的形象中有着白朗宁夫人自己的影子,她作为女权主义的先驱,在许多诗歌中为受社会歧视的妇女发出不平的呼声;她的诗思无疑有好些方面可以和我们现代人的思想认识相沟通。白朗宁夫人值得为后世的人们所纪念,不仅仅因为她曾写下了不朽的爱情组诗。

1961年5月底,白朗宁夫人逝世一百周年,英国伦敦举办了一个纪念性的展览会,主办人有一个目的,希望引起人们的兴趣,以便得到各方面支持,获得更多的有关女诗人和她丈夫的生平资料。就在展出期间已取得了可喜的成果,女诗人从二十五岁到二十六岁曾写了一年日记,这日记本被发现了。以后又陆续搜集到她给弟妹们和友好们的信札。这些日记,信件,经过整理、编辑,都陆续出版;此外,更有白朗宁夫妇书信全集也在分卷出版中;这样,到了八十年代,为白朗宁夫人撰写传记,当代学者拥有丰富翔实的第一手资料,是以往学者无法比拟的。英国女学者玛格丽•福斯特在她的《伊丽莎白•巴莱特•白朗宁传》中甚至这样自信地宣称:“我们现在对于女诗人的了解甚至胜过她本人对自己的了解。”

可以在文学名著的出版史话上提一下的是,这情诗集出现过伪印本。十九世纪九十年代,有一个叫做魏斯(W.J.Wise)其人,自称发现了十四行组诗的最早的1847年单行本,还编造了一段故事:白朗宁夫妇在比萨定居后,1847年初,有一天早晨,白朗宁正独自站在窗口眺望,他的妻子悄悄走近来,从他身后把一卷稿子塞进了他的口袋,请他看一下,是否喜欢,她随即逃上楼去。这就是爱情组诗的原稿。她丈夫读了,不敢独占这文学上的无价之宝,可是女诗人很不愿把个人的情诗公开发表;结果就在那年委托她的女友在伦敦自印少数本子,未标书名,内封上只简单地写着“十四行诗集,E.B.B.作,1847”。

实际上这是伪造本,当时却骗过了许多人,信以为真。直到1934年,两位年青的英国学者卡德和波拉德,用版本目录学的研究方法证明了所谓1847年的“试印本”所用的那种纸张是1874年以后制造的,所用的印刷字体是1880年以后才出现的,这才真相大白。

但是谎言的阴魂似乎一直不散,直到1990年9月,美国出版了一本装帧印刷都很讲究的《葡萄牙人十四行诗集及其他情诗》,编者介绍十四行诗集时还是这么说:“白朗宁夫妇从巴黎来到比萨,就在比萨,她把十四行诗集给丈夫看了。”

我们曾经有相当长一段时期,奉行闭关政策,海外文化信息比较闭塞,八十年代初,情况已有所改善,但我为自己的十四行诗集译本写女诗人小传时,手头除了两卷本情书集外,只能以道屯所写的《白朗宁传》(1915年版)为主要依据,其他参考材料也嫌陈旧了,不免以讹传讹,我依据纽约克罗威尔书店1945年版《葡萄牙人十四行诗集》所附的一段谈版本由来的笺注,不自觉地重复了这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