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大的人情带来天大的生意 (第3/15页)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袁甲三存心不让乔鹤年好过。这么一来,乔鹤年颇有不安于位之苦,就是李鸿章不说话,总是因此耽误公事,他自己也觉得无法交代。想来想去只有调到两江,在总督衙门下做事才行。袁甲三以二品巡抚的身份,总不能像现在这样以平级的札子请曾国藩派属员去查案,尤其是接二连三以细务调动两江官员,万一惹恼了曾国藩,可就不划算了。

李鸿章总算帮忙,很快就为乔鹤年谋了条路子,顺利调往两江,只不过两江官场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外省官员自请调动,不可能一来就当正印官,只好先谋个善后委员的差事,日后能不能大用,就要看乔鹤年自己当差是否得力了。

现在乔鹤年要做出为国为民的豁达姿态,郝师爷当然也就不能说破,除此之外他心中还藏着一个疑窦。乔鹤年功名心重,知道自己到两江仅仅是去做善后委员时,起初愀然不乐,后来李鸿章特意把他请到府上谈话,乔鹤年再回来时,已然是踌躇满志,比当初刚到浙江上任时还要兴奋不安。郝师爷不明所以,几次旁敲侧击,乔鹤年都东拉西扯应付了过去。

师爷一职就是东家的心腹,出谋划策知无不言,而一旦东家有事瞒着不说,则最犯忌讳,起码说明并不拿师爷当自己人看,郝师爷为此大为不满,宾主间已经不像在安徽那样亲密无间。

乔鹤年既然来办善后,就少不得与商家打交道,李家主营盐务,更是民生大计,所以乔鹤年今天也来赴宴,在楼上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的古平原,匆匆辞宴来见他。

“平原兄,我来两江月余,早就听说你用计买来几十万石粮食的事儿,真是圜匱大才,令人惊叹。”

“大人别取笑了,这粮食如今被藩库把着不放,百姓仅仅能得免于饿死,说来真是没有意思。”

“那是官府的事情,与你无关。”

“话不是这么说,我做事还从没有弄到如此窝囊的地步,唉!”古平原叹了口气,把自己去向曾国荃要粮的事儿讲说一遍,“眼看百姓受苦,官和商还都不把黎民生死放在心上,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他发着牢骚,乔鹤年却是眼前一亮:“依你看,曾巡抚把这么多的粮食握在手中,到底是想干什么?”

“不知道。这些官老爷什么都想,就是不为百姓着想。”说完,古平原抱歉一笑,“大人,我可不是说您。”

“不要紧。你说官商都不把百姓生死放在眼里,那商指的是谁?”

“还能有谁,大人不是方才刚和他在同庆楼饮过酒嘛。”

“李家大少爷?”李钦闯古家婚礼时,乔鹤年曾经斥责过他,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李钦早就忘了,乔鹤年当然也不会提起。

“他与我各修一半海塘。他那一半恐怕难以持久,到时候大地变泽国,还不是百姓遭殃。”古平原面色沉重。

众人当然要问,古平原说竹笼塘看上去结实,然而海水腐蚀竹子,特别是相连的篾皮轻薄,很快就会越蚀越薄,遇有大浪拍击,就会断裂。竹笼里的碎石随着海浪起伏会不停地磨损外面的竹笼,等到了一定时候,只要有一个竹笼破了,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整段海塘都会垮下来。

“原来是这样。”乔鹤年喃喃道,“那李钦还在席间不停自夸,说这是什么‘筑龙塘’,至少可保十年无虞。”

“我问过当地人,今年的海潮特别大,看样子是大潮年。别说十年,这竹笼塘能不能挺过今年都难说。”古平原冷笑,“等见了曾总督,我非好好把此事禀报

一番不可。”

“万万不可。”乔鹤年一直在沉思,此时断然阻止,“这是雪里埋尸—日后方见的事儿,你现在去告一状,口说无凭,那李钦就会说你是嫉妒他率先完工,诬陷良善,到时候你还真难以自明。”

“不错,乔大人说得有理。捉贼捉赃,捉奸拿双,你什么证据都没有,只是单凭格物推断,那难以服人。”郝师爷办老了刑名案子的人,一听就频频点头。

“吃不到羊反落一身骚,可不值啊。”乔鹤年劝道。

“唔。”古平原想了想,眼下确实拿李钦没辙,“那该怎么办?”

“我方才不是说了嘛,雪里埋尸—日后自明,按你所说,这大堤总有垮塌的一天,到时候什么话都不必说,曾总督自然明白。”

古平原听了默然不语,乔鹤年说的确实是万无一失的法子,可是他眼前不断出现海塘垮塌,大水冲进村落,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此后十数日,古平原都没睡好觉,不时从梦中惊醒。

“玉儿,你说我该不该向曾总督将此事和盘托出呢,哪怕被人家骂我是嫉妒,大不了求得总督许可,我再出钱出工,把李钦修过的海塘重新翻修一遍。”这一天古平原得到乔鹤年送的信儿,知道曾国藩昨天夜里已经回到江宁,打算立刻去求见,但是心中却委决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