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大的人情带来天大的生意 (第2/15页)

“那次不是他做的。”古平原心里有数,“我是想跟他说说塘工的事儿。”

“塘工?不是都修完了嘛,还说什么。”刘黑塔不解地问。

“你还记得他那竹笼塘吗?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故作聪明其实要害苦了当地百姓。别说挺上三年五载,依我看来,能维持一年半载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塘看上去也是蛮坚固的,虽说窄了些,总不至于一年就坏吧。”刘黑塔怀疑地说。他也在塘工上干了几个月,对此了解不少,总觉得未免言过其实。

古平原摇了摇头,面上大现忧色。就在此时,同庆楼二楼传来悠扬的曲乐。

“这曲儿倒是蛮好听。”刘黑塔不识音律,只觉得声音悠扬动听。

彭海碗冷笑道:“曲子好听,钱可也不少花。这‘八音联欢’终日不绝,听说每天要五百两银子,一个月是多少钱你想想看。”

“什么叫八音联欢?”

“奇技淫巧罢了。”所谓八音联欢,其法八人团坐,各执丝竹,交错为用。如自弹琵琶,则为座右拉胡琴者调弦,拉胡琴者则为座右鼓洋琴。鼓洋琴者以右手为弹三弦者拉弦,弹三弦者以口品笛,依此类推,每人伺候两样乐器。

“妙是妙极了,可在这江南浩劫之后,饿殍遍地之时,一掷千金弄这玩意儿不是毫无心肝嘛。偏偏人家还在楼下舍饭,博得了一个‘李大善人’的名气,实在可气可恨。”

“还有洋人在楼上?”古平原一眼瞥见有个金发碧眼的面孔在沿街最好的雅座上谈笑风生。

江宁城里的事儿瞒不过彭海碗,他只看了一眼便道:“这不稀奇,还有洋婆子呢,穿得袒胸露背也在上面吃酒。听说那男洋人是她的丈夫,居然就这么把老婆带过来,可真是不知羞耻。据说这洋人叫什么理查德,是上海洋行里的,帮着李家少爷修了海塘,被请到江宁城里当了贵客。”

“理查德?”古平原稍微一想便记了起来,凝目望去果然面目熟悉,“洋人的样子都差不多,我也一时没认出来,原来是老相识了。”这个理查德就是先抢了古平原的生意,然后又帮着在上海打听出东印度公司与李家交易内幕的那名洋商,古平原记得他是独立做生意,不知为何又跑到洋行去了。

古平原带着人刚要离开,忽然后面传来一声喊:“古老弟,别走别走,看看我是谁。”

声音一入耳,古平原就听了出来,立时回头又惊又喜:“郝大哥!”

可不正是郝师爷,他身后还站着四品官服的乔鹤年,也在含笑看着古平原。

“给大人见礼。”古平原要拜下去,乔鹤年一把扶住他,故意嗔道:“你我什么交情,怎么也和我弄这虚文俗礼。”

“大人气色很好,是不是从浙江来此公干?”

“什么公干,我如今已经调任两江,不过一时没有实缺,在总督衙门做个善后委员。”

“这是何故?”古平原惊问。一年之前乔鹤年以红员身份被李鸿章延请到浙江,怎么又无端调来两江,而且还没有实缺,这在仕途上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反观乔鹤年却并无戚容,而是谈笑大方。

几个人一同来到隔街一处亦颇有名气的江菜馆,长江里银鱼、刀鱼、鮰鱼、鲥鱼都正肥美,彭海碗做主干脆来了个全鱼宴。本来是为古平原洗尘接风,乔鹤年这一入席,当然要让他坐首席,乔鹤年一定不肯,说没道理喧宾夺主,让了半天,最后还是由古平原坐了。

坐定之后,古平原为他们彼此介绍,敬了几次酒,再问乔鹤年调官的缘故,他这才笑道:“我是主动请缨来此。两江大乱之后,善后是当务之急,本官能为百姓做些实事,比在衙门升堂更觉欣然。何况在哪儿不是为朝廷做事呢。”

“大人宅心仁厚,这真要敬大人一杯了。”古平原举杯,众人纷纷响应。

只有郝师爷心知肚明,乔鹤年根本不是自行请求调任两江,而是被袁甲三迫得不得不离开浙江。自从乔鹤年不讲半点香火情,不仅自己投奔李鸿章,还拉走大将程学启,安徽巡抚袁甲三就恨极了他,抓着乔鹤年在安徽任上的几个小小错处,接二连三上折子参他。督抚参道员原本是一参一个准,可是乔鹤年仗着有李鸿章这棵大树作保,居然能安然无事,于是袁甲三想出了一个更绝的法子整他。

乔鹤年在安徽当地方官时办过刑名,也在藩司衙门里办过钱谷,袁甲三拣了几件说不清道不明的旧案和账目,隔三岔五下札子,要李鸿章将乔鹤年派往安徽协查,自己又不出面,只让属下拖延着询问。往往一件事刚问完,乔鹤年从安徽回到浙江,下一封札子就又到了,他又得打点行装再跑一趟,一年之内,往返皖浙十余次,腿都快跑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