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出价不高,也能成交 (第6/20页)

这才是语惊四座!连那大剌剌的居中大汉都站起身来,望着那灿然的御用明黄。橹子爷呆住了,喃喃道:“敢情邓老弟到了陕北立了这么大功劳啊。”

“对!”古平原忽然有些激动,“满蒙铁骑不敢轻进之时,只有邓大哥领着一帮老兄弟狂飙冲锋,打乱了捻子的伏击计划。蒙古王爷看不起汉人,可那一次却彻底服了。邓大哥可给湘军争了口气。”

居中大汉走过来,接过黄马褂认真地看了看,点头道:“赏穿黄马褂,便是巴图鲁,非超勇之人不赏。这邓老弟确实是好样的。”

“要不是小人设陷,他也不会死在铁帽山的山神庙前。”

古平原提起往事,眼中流出泪来。事情真相他始终不知,但是祝晟当日向王天贵告密,以至于邓铁翼命丧山西却是确凿无疑。

提到铁帽山山神庙,古平原很明显地感到背后的妻子身体猛然颤了一下,他以为常玉儿也是因为邓铁翼的死而悲愤伤心,伸手过去以示安慰,只觉得常玉儿的手一片冰凉,还微微发抖。

“大丈夫不死于阵前,当真可惜。”居中大汉叹了口气,把黄马褂递给橹子爷,“拿好了。这比曾大人的刀还要金贵,摆在邓家祠堂,来往官员任谁见了都得下跪请安。”

“是。”橹子爷毕恭毕敬地答道。

“还有这最后一样。”古平原将两张银票递去,“我在陕北跟随僧王爷的马队买卖军粮,邓大哥也有份子在内。赚钱分红,这是两万两,也请转给他的家人。”

一听这个数目,船篷里再次寂静无声,隔了许久,那居中大汉沉声道:“你是生意人?”

“是,我是城中顺德茶庄的东家。”

“你知不知道,若是你不说,没人会向你讨要这笔银子。”

“我知道。”

“你嫌钱多咬手?”

古平原摇摇头:“钱不会咬手,却会诛心。我是生意人,但从不拿不该拿的钱,何况这是我欠邓大哥的。”

“硬是要得!”居中大汉瞪眼看着他许久,忽然猛一拍掌,“邓老弟与你结拜,真是有眼力。让我鲍超服气可不容易,不过今天服你了。”

鲍超?这名字好耳熟,古平原一转念已经想起来了,曾国藩手下水陆两员大将,水师的彭玉麟,陆队的鲍春霆,彭玉麟智勇双全,鲍春霆却是个一往无前的猛将。

鲍春霆就是鲍超,也就是眼前这名大汉。

古平原愣住了,江宁官场上的消息他也略知一二,鲍超几年下来早已积功当上一品提督、江苏总镇,是江南武官中的红顶大员,怎么会在这不起眼的水师船上赌钱?

这是他有所不知。鲍超这个人起初就是马前卒,后来因为勇猛被曾国藩拔于阵前,官越当越大,却仍喜欢与士兵打成一片,要不然也不会得那么多人出死力为他打仗。鲍超喜欢喝酒赌钱,而且特别护短。别人吃空饷是往自己腰包里揣,鲍超则是为了替手下弟兄多赚一份银子。他在湖南当总兵时,手下本来应该有八营官兵,他却只招四营,明着和弟兄们说:“打仗就是拼命,真敢拼命一个顶俩。八营兵能打胜仗,四营兵也能,到时候无论是饷银还是赏赐,人人拿双份。”

有了这句话,自然是人人争先效命。好笑的是,他吃这么多空饷,把长毛都唬住了。有一次正面对敌,长毛侦得鲍超只带了四营兵,认为他一定是命另外四营从后包抄,于是分出一半人马防备后路,结果因为兵力分散,反被鲍超率军各个击破,轻松得了一场大胜。

鲍超不识字,在官场笑话一向很多,古平原却不敢不敬,立时要下跪参拜。鲍超一把扶住他:“哪个要你拜,你看看……”他向身后一指,“这些都是军中兄

弟,论品阶和我差着十级八级,要是跪来跪去,这钱还有法子赌吗?”身边这帮当兵的听了这话,个个面露微笑,鲍超真的是没有半分架子,他又对古平原道:“这位东家,你放心好了。腰刀、银票、黄马褂,保证一样不少交给邓老弟的家人。谁要是敢吃黑,我鲍超就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出了水师大营,古平原这才吁了口气:“几年了,总算是把这件心头事了了。”他见常玉儿面色苍白,心疼地说,“我就说那营中不是女人去的地方吧,可

是吓着你了。”

常玉儿摇摇头:“可能是江边风大,我有些不舒服。”

“那赶紧回城吧。我明天去镇江,是去漕帮拜会江泰帮主,你就不要跟着往返了。留在茶庄好生歇息。”

“嗯。”常玉儿答应着又问道,“古大哥,你是不是还要去看望婆婆和弟妹?”

“那是自然,岂有过门不入之理。”

常玉儿默默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我这几天做了一双千层底的布鞋,特意用了莱州的厚布,你带去。临来时,我发现婆婆礼佛的大殿里寒气很重,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要留心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