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出价不高,也能成交 (第5/20页)

“这位军爷。”古平原作揖道,“我是受人所托,向几位湘西老乡交付东西。”

“找人啊。姓什么叫什么,哪一营的?”

古平原道:“我想找咸丰五年,在湖口大战时,水师营的湘西老弟兄。”

哨兵听了骇然笑道:“你这算是什么找法,咸丰五年我还在家里种地呢,怎么给你去找,不要捣乱了,赶紧走吧。”

“总爷,请您多帮忙,我们是大老远从徽州来的,找人确实是有事,不敢和您开玩笑。”常玉儿上前一步柔声道。

这哨兵是最近才入的行伍,连江宁围城都没赶上,实在不是个兵痞子,听常玉儿说得诚恳,上下打量了夫妻俩几眼,为难道:“可是你们要找的人,得问老兵,我这儿值哨走不开……”

古平原手中捏了块两把重的银角子,塞在他的手心:“还望军爷多费心。”

有钱且又客气,那哨兵少不得要替他想想办法,正琢磨着忽然眼前一亮。

“巧了,问他就什么都齐了。”

哨兵口中的“他”称之为“橹子爷”,看号衣是个千总,四十多岁的年纪,下巴上被刀砍去一块肉,眉毛粗得像两把大橹,说话声音低沉。

听完古平原的话,他眨巴眨巴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对着自己:“湖口大战时我就在曾大人的旗船上,有什么事问我就行。”

古平原大喜过望:“总爷,您认识一个叫邓铁翼的湘西人吗?”

“邓铁翼……”橹子爷摸了一把胡子,“认得啊,那老表真厉害,硬生生从曾大人手中得了一把腰刀。嘿,当初我们都是刚入行伍,他当着水师上下给咱们湘西人争了光,我到现在还记得。听说他后来调到陕西打捻子,如今还好吗?”

古平原沉默了一下:“邓大哥亡故了。”

“哦。”生死的事儿在军队里是家常便饭,橹子爷只是点了点头,“那你此来是有什么事呢?”

“我与邓大哥是把兄弟,我知道他在家乡还有老娘,想托个湘西老乡给他家里带些东西。”

“那交给我就行了,我还记得他家住在什么地方,其实离着我家不过几个山头而已。”

古平原听了却有些作难,与常玉儿对视一眼,夫妻俩都没说话。

“明白了,你们是怕我黑了人家的东西,彼此初见这也难怪。”橹子爷是老行伍,光棍玲珑心,立时就懂了,很爽快地说道,“这样吧,我带你们去见几个老表,让他们做个见证。”

古平原有些尴尬,但稳妥起见也只好这么办。二人随着橹子爷进了军营。水师营只有外围一圈是在陆地上,里面大部分都是用又宽又大的船连在一起,并排而成营寮。上面都是统一的龙纹旌旗,下面船与船之间用跳板相连,踩一步晃晃悠悠,古平原要回头照顾常玉儿,走得慢了些,好不容易才跟上橹子爷。

从各处船里不时传来莺莺燕燕的女人笑声,隔着窗子能看见有水师士兵与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在调笑,女人声音媚浪,体态风骚,偶尔目光相对,还对古平原笑笑,又对着跟在后面的常玉儿指指点点。

常玉儿也知道这些不是什么正经人,低头敛目容易,却又不能捂住耳朵,有那么几句天杀的话传入耳中,心知丈夫必也听到了,只羞得是满面通红。

走过七八条船,好不容易橹子爷说了一句“到了!”常玉儿这才如蒙大赦,急匆匆跟着进了船篷。

一进去常玉儿就后悔了,面前是五六条大汉,敞胸露怀,吆五喝六正在赌钱,身边都放着大海碗,船篷中酒气冲天,令人欲呕。

“老橹子,你带个小娘们来干什么,老子手气正好,可别让她给冲了。”居中一人胸前黑毛丛生,大眼粗髯,气哼哼道。

常玉儿早就躲到丈夫身后,看也不敢看这群人。橹子爷把古平原的来意一说,船篷中的人互相看了一眼,这才停了手中的骰子。

居中大汉问道:“帮着把兄弟料理身后事,你这人还不错,有什么东西就拿出来,咱们给做个见证。”

“好。”古平原简单答应一句,回手接过常玉儿手中的长匣子,打开之后,拿出一把腰刀。

“这是蒙曾国藩大人亲赏的腰刀,是邓大哥的心爱之物,请带给他的老母亲留作去思。”

这刀是曾国藩亲自命人督造,在湘军中是赏赐武勇将弁的重奖,十年才不过发出去几百把,船篷中几个人都围过来细看把玩,只有那个居中大汉没有动,古平原眼尖,发觉在那大汉的身边也放着把一模一样的腰刀。

“就是这一把刀吗?”橹子爷等人看过之后,将腰刀入匣,重又包好。

古平原又打开一直拿在手上的小包裹,一层层打开后,露出件黄色的衣褂。

“这是先皇御赐僧格林沁王爷的黄马褂,邓大哥在陕北石嘴山勇战负伤,救了僧王爷,王爷便将黄马褂当场脱下来赏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