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内情 侥幸逃脱(第3/5页)

拜伦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有些神不守舍。

“你说什么?”戴安娜问。

“那些妈妈还对它评头论足吗?”

“她们全都希望自己像我这么幸运。把身子坐直了,拜伦。”

他偷偷看了一眼露茜。她的嘴闭得紧紧的,看起来双唇都快要拉到耳朵边了。

“我想午餐后我们该带着她出去转一圈。”

“你是说露茜吗?”母亲说。

“我是说那辆新‘美洲豹’。”父亲说。

母亲清了清嗓子。那声音极其细微,但父亲还是猛地抬起头来。他放下餐刀和餐叉,等待着,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出什么事了吗?”他终于问道,“车子出什么事了吗?”

戴安娜伸手端起自己的杯子,或许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因为杯中的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我只是希望……”接着,关于希望什么,她似乎重新考虑了一下,于是说到一半就打住了。

“你希望什么,戴安娜?”

“我希望你不要用‘她’来称呼那辆‘美洲豹’。”

“你说什么?”

她微笑了一下,伸手抓起他的手:“它是辆汽车,西摩。它不是个女人。”

拜伦大笑起来,因为他想让父亲明白那句话并非针对个人。事实上,他的哈哈笑声如此吵闹,他得捧着肚子才能发出这种狂笑。考虑到当时的气氛具有几分潜在的严肃意味,这样做也极其机智。虽然他母亲没受什么教育,但她脑中充满惊人的想法。拜伦与露茜对视一眼,点点头,鼓励她加入进来。因为没有说出那个秘密,他们俩都如释重负,或许这种轻松感击败了他们。露茜笑得如此响亮,似乎有些弄巧成拙,她的发辫沾上了肉汁。拜伦偷偷向侧面瞥去一眼,发现父亲抿紧了上嘴唇,上面冒出一滴滴小汗珠。

“你们是在嘲笑我吗?”

“当然不是,”他母亲说,“这真的没什么好笑的,孩子们。”

“我整个星期都在工作,”他父亲一字一顿,小心仔细地吐出这几个词,仿佛它们的形状在他牙齿之间难以控制,“我做这些全是为了你们。我为你买了一辆‘美洲豹’。其他男人没一个给自己太太买‘美洲豹’。汽修厂卖车的那小子听说后都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越是喋喋不休,就显得越老。拜伦的母亲点着头,不停地说:“我知道,亲爱的,我知道。”拜伦的父母有15岁的年龄差距,但在那一刻,他似乎是房间里唯一的长辈。“拜托了。我们能在吃完午饭后再讨论这事吗?”她看了一眼孩子们,“甜点是黑森林奶油蛋糕。你的最爱,亲爱的。”

他父亲试图克制那副自鸣得意的表情,但它还是显露出来,让他的嘴唇看起来就像是上下颠倒地贴上去的,就像婴儿的嘴唇那样。谢天谢地,这时他拿起自己的刀叉,默默地吃完了这顿饭。

西摩就是这样。有时他脸上似乎突然露出几分孩子气,为了赶走那种孩子气,他会做出一副怪相。起居室里挂着他小时候的两张镶框照片。第一张是在他家位于仰光的花园里拍的。他穿着水手装,手握一副弓箭。身后有一些棕榈树和很大的花朵,花瓣有手那么大,但他手里握的玩具与身体保持一定的距离,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拿着它们玩。第二张是在他父母到英格兰下船后拍的。西摩看起来很冷,又受了惊吓。他盯着自己的脚,身上穿的水手装很不齐整。就连西摩的母亲也没有笑容。“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父亲有时告诉拜伦,“对我来说,我得一路拼搏。当我们回到英格兰时,我们一无所有。”

家里没有戴安娜的照片。她从不说起自己的童年。难以想象,她除了当母亲还能有其他身份。

在自己的卧室里,拜伦重新查看了一遍他那幅迪格比路的秘密地图。他希望戴安娜没有评论西摩说起那辆汽车时把它当作女人的习惯。他希望自己当时没有哈哈大笑。虽然不乏与父亲意见相左的时候,但这一次绝对是最糟糕的。这让拜伦胃里产生一种虚弱、松垮的感觉,他不由得想起去年圣诞节父母为他在温斯顿男校的同学家长所举行的那次鸡尾酒会。在楼下,他能听到厨房里传来的说话声。他不想听,因为父亲提高了嗓门。可是拜伦发现,即使自己哼着歌,也仍然能听到父亲的声音。他觉得地图上的线条开始飘浮起来,窗外的树木变成蓝色背景下一片乱七八糟的绿色。接着,房子里突然安静下来,仿佛每个人都化为尘埃。他蹑手蹑脚地走向大厅,甚至听不到露茜的声音。

当拜伦发现母亲独自一人待在厨房里时,他不得不假装自己跑了很长一段路,他是如此害怕。“父亲在哪里?”

“他回伦敦了。他有工作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