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内情 柔体杂技女演员(第2/3页)

“喝茶时要吃羔羊肉片。”母亲说。她给食物浇上汤汁,放上镶有花边的白色纸皇冠,给他们端了上来。

拜伦吃不下,只是把肉切成碎片,和土豆混合起来。母亲问他为什么不饿,他说自己身上疼,她赶紧取来体温计。“来点你最爱的Sunquick如何?连它你也不想喝?”她问。

他想知道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她的父母或邻居有没有发现她,她受了多重的伤。

“我要喝Sunquick。”露茜说。

拜伦一直喜欢母亲提到什么东西时用商标名指代它们。这暗示了一种让他感到安慰的特性,就像她在电话便笺簿上为提醒自己而留的小纸条(“把露茜的克拉克鞋子擦亮。买一盒龟牌上光蜡”)。这种标签表明每样东西都有一个正确的名称,绝不容许任何错误。此刻,当他望着母亲边整理厨房边低声唱歌时,讽刺的意味如鲠在喉。他必须竭尽全力保证她的安全。

当母亲放水洗碗时,拜伦到外面同露茜说话。他发现她盘坐在一片桂竹香花圃前面的露台石板上。她正按照外壳大小和爬行速度排列四只蜗牛。他漫不经心地问她感觉怎么样,她说很好,只是他正跪在她那些蜗牛的终点线上。拜伦挪了挪地方。

“你对今天早上没什么感觉吧?”他清清喉咙,“对今早发生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露茜问。她的嘴巴周围仍有一圈Angel Delight甜点粉的痕迹。

“当我们去……你懂的,那个地方时。”拜伦夸张地使了个眼色。露茜举起手放到脸上。

“哦,”她说,“我不喜欢那儿。”

“那会儿你有没有……有没有看见什么?”

露茜重新把一只蜗牛放到起跑线上,因为它似乎在往后爬。“我没看。那会儿我是这样的,拜伦。”她边说边用手蒙住眼睛,让他看她当时有多么害怕。

这种情况需要拜伦使出浑身解数。他绞扭着自己的刘海,就像詹姆斯思考问题时那样。他慢慢解释说,这会让父亲心烦的,如果他发现他们曾经顺着迪格比路驾车。等他回来度周末时绝不能说这事,这非常重要。必须表现得就像他们从未去过那里一样,这非常重要。

“如果我忘了呢?”露茜的嘴唇突然颤抖起来,他担心她会哭。“如果我忘了我们没去过那里呢?”她经常把自己说的话搞混,当她苦恼或疲惫时更甚。

拜伦不忍继续相逼,弯腰将她搂在怀里。她身上有股糖果和石竹的气味,在这一刻,他明白他们已经变得不一样:她仍然是个孩子,而他知道了更重要的事情。意识到这种差异,他胃里直冒泡,就像圣诞节的早上那样,只是这一次没有礼物。他朝厨房里的母亲望去,她正在窗前擦干盘子,被笼罩在夕阳的深红色光环中。他意识到自己抵达了人生中的一个里程碑,一个判然分明的时刻,尽管他并不期待这样一个里程碑或判然分明的时刻,但这是长大成人的一部分,正如顺利通过奖学金考试也是其中的一部分。他必须勇敢地迎接这两项挑战。

“一切都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他点点头,就像父亲陈述一个事实时那样,就仿佛他的正确需要自己的脑袋点头赞成,“你只需要把今早的事情抛在脑后就行。”拜伦俯身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这没有男子气概,但母亲会这么做。

露茜向后退缩,鼻子皱成一团。他担心她会哭,于是伸手去掏手绢。“你有口臭,拜伦。”她说。她溜回房子,发辫拍打着肩胛骨,膝盖抬得高高的,闪亮的校鞋至少碾碎了两只蜗牛。

那天晚上,拜伦看了6点钟的新闻和《全国新闻》。爱尔兰爆发了更多战斗,但电视里没有提到那次事故,也没有提到额外增加的两秒钟。他觉得既焦虑又恶心。

詹姆斯碰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很难想象安德里亚·洛会犯错误。如果情况颠倒过来,詹姆斯会理性对待。他会画一幅示意图来帮助解释。尽管父亲不准孩子们踏入他的书房,拜伦还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书房的房门。

窗外,花园依然沐浴在温暖的光线中,剑叶兰尖尖的顶部在夕阳的余晖中闪耀光芒。书房安静而清冷,木头桌子和椅子像博物馆的家具一样擦得锃亮。那罐软糖和那瓶威士忌是绝不能碰的。父亲也是一样。如果拜伦想拥抱父亲,有时他真希望自己能那么做,但那个拥抱也会在最后一刻变成握手。

拜伦高坐在父亲的椅子边缘,这样可以把冒犯程度保持到最小。他抽出一张厚厚的白纸和父亲的笔,画了一张详细的地图,用箭头标出了“美洲豹”沿迪格比路前进的路线。他画出一条条晾衣绳和那棵繁花盛开的树。然后,他用另一个箭头表示汽车向左拐去,撞上镶边石,戛然而止。他在他们留下小女孩的地方画了个圈。她紧靠着汽车侧面,只有他能够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