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秀清(第2/3页)

蔺曼卿打量了一下,见何秀清长得挺精神的,一张脸也算秀气,经阳光镀金通体锃亮,胸脯挺起显得鼓鼓的,到了小蛮腰那儿又有力地收了回去,她亭亭玉立在那里像一个坚硬的感叹号,心底里便有了几分喜欢。蔺曼卿兀自笑起来,开始发话了,她的话使暮春与初夏之交的山风平添了一股浩荡之气,凌厉之气。蔺曼卿的话声音并不高,以一种平心静气的语调,甚至还有一些绵软,但她的话每一个字都是一颗子弹,一把飞刀,仿佛具有千钧之力。其实,她只是笑容可掬地说,三当家的,久违了!你长得真美,深山坞里出俊鸟,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是雄踞山寨的一只金凤凰。你看你,两条胳膊随便一伸,就是一双凤凰的翅膀。

蔺曼卿说完看了她一眼,那种眼神也够凛冽,冷飕飕的如风,似乎还带着一股刀剑之气。可是蔺曼卿一直笑靥如花,满面春风的脸看上去格外的生动。伸手不打笑脸人,蔺曼卿的大气与大度,还有她的心地坦荡,让何秀清无地自容,恨不能打个洞自己钻进去,她又气又恼,还很沮丧,耷拉在那儿,脸上的表情与身体一样变得很僵硬。四月的天气有些阴冷,山间还有些萧索,何秀清不堪其辱,拂袖而去,不声不响地消失在冷风之中。确切地说,她是在具有王者气质的蔺曼卿面前自惭形秽了,这种强烈的自卑感让她一下子萎缩了,继而退避三舍。

整整一天何秀清都没有露面,她天生的好强,也好面子。蔺曼卿终于等来了打猎回山寨的吴贵法,他见到她真是喜出望外,跳下马来,将她扛到肩上就往寨子里闯。蔺曼卿原想等大当家的出来迎接自己,一来可以显摆一下,亮一亮自己的身份,让这些大小土匪以后不敢小瞧了自己,二来也为了安全着想,这些日子不来山上了,也不知道山寨里有什么变化,随便这样闯进去是有危险的。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这个大当家的会这样的粗鲁,简直就是野蛮。她没有任何防备才让他扛上去的,眼下横在他的肩上大喊大叫,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山寨的喽啰们嗬嗬地大呼小叫着,一齐朝山寨里奔涌而来。

到了聚义厅,吴贵法才将她放了下来,他放她下来时,却一点儿也不像扛她上肩时那样粗野,反而是非常的温柔,足见他敦厚细心的一面。蔺曼卿被他扛着进来,除了恼羞成怒,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开始时还有些害羞,毕竟是第一次与一个男人有了身体上的接触,居然还有那么一丝特别的自豪,感觉跟上次与他同骑一匹马要好多了。蔺曼卿一下子又恢复了站立的姿势,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之类愉悦人心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她此时此刻的姿态,原本白净的脸上有些潮红,通身洋溢着的是一种山妖的气质,王者的风范。她点漆成墨的眼眸子总是盯着吴贵法,含嗔带怒,放射着电光。他则与她对视着,时间久了,不由自主地陷入了一种恍若梦境的感觉,回忆起了那个曾经像一朵纤云投影进他生命的湖中的美少女李雅琪。

看着大当家走神,他的心思在这样的间隙从自己身上游离,这让蔺曼卿多少有些寥落。她的眼睛一下子成了一条落寞的鱼,没有任何方向地茫然游动,大有想相忘于江湖的冲动。一阵虚空忽然像一阵冷风一样袭来,人生如梦命运无常的感觉十分的明晰,有时候时间与空间都会在霎时错位,有点儿像拿着竹篮打水,在水底捞月,在镜中观花。思绪如风飘忽不定,这时的蔺曼卿难免又多了几许伤感,几缕忧伤的情丝像空际中的蛛丝绕过来又绕过去,像空际中的孤云飘散了又聚拢在一起。推人及己,她好不伤怀,眼眸子中闪闪的有了泪光。

蔺曼卿其实是想起自己的亲生母亲玲珑来了。这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女人到底又是为谁而来到这世上的?是为男人还是为了她自己?女人离开了男人,是不是就要成为一只臭鸡蛋,彻底地散了黄了?蔺曼卿倒并没有丝毫鄙夷母亲的意思,人各有命,各为生存罢了,为情所迷,为爱所误,也是各人的造化弄人。怨不得天,怨不得地,自然也不用抱怨自己的命运。人前不用低了头,也不必总是素面朝天,遗世独立,脖子一天到晚伸得直直的又酸又麻,更没有必要将自己放逐进无边的黑暗中,让黑夜将自个儿包裹起来,隐藏起来。蔺曼卿忽然猜想起母亲的样子来,她一定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有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皮肤也白得像雪,身材倒不一定很高,或许还娇小了一点,要不怎么会配叫玲珑?眼神倒一定很狐狸精,随便一瞟就能勾走男人的魂,她应该是属于黑夜的,有时候歪在男人胸前就会发嗲,有时候又会冰凉的像一块坚冰或石头,有时高贵得如墨玉,有时清纯得像积雪。蔺曼卿下意识地笑了起来,她在臆想母亲的形象,可似乎又在说她自己,除了自己身材高挑,很少发嗲,女人总是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尤其是那些倾城倾国的美女。蔺曼卿又感到了一丝害羞,自己毕竟还在待字闺中,男人长男人短的,好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