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梦境

独怜幽草涧边生,谁见幽草带泪痕?老天垂怜,让我再一次见到她吧,蔡观止在心底里默默祈祷。自从那次与蔺曼卿萍水相逢之后,她灿若云锦的倩影,像一朵纤云,始终飘荡在他的心空。回到蔡家大院后的蔡观止,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波澜不惊,可他的内心一直心潮澎湃,他怨老天不公,像这样的神仙女子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可老天偏偏让她做了别人的压寨夫人。

这个晚上蔡观止叫来了雀儿,让她做一件荒唐透顶的事。他亲自点上了满室的红烛,让雀儿穿上最美丽的红衣裳,戴上最华贵的首饰,然后盖上红盖头,让她坐在描龙绣凤的龙凤床上,扮成他的新娘,也就是他在山中偶遇的那个神仙女子。雀儿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又不敢违背他的意志,她也是个豆蔻年华的俊俏少女,虽然年仅十五岁,可也该情窦初开了,朦朦胧胧地懂得了一些男女情事,他这么一闹腾,掀开她的红盖头时,她早已经羞得面红耳赤。看着红烛垂下来的流苏,看着缓缓下滴的烛泪,蔡观止目光痴痴的,看上去像个呆子。

此后蔡观止像是变了一个人,百无聊赖,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四月的春阳温煦,惠风和畅,他再次心血来潮,决定重游雄踞山。雀儿跑到了蔡观止的面前,嚷嚷着这回一定要随他上山去,他吓唬她说山上有野狼,她说她不怕,她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他哈哈大笑,她问他笑什么,他亦问她为什么这样说,她凌厉地道,我们都已经点了红花烛拜了堂,你怎么说赖账就赖账?告诉你,门都没有!他笑得浑身骨头都要散了,腰也弯了。他笑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雀儿,我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小时候不是也陪我过家家吗,就当作是再陪三少爷玩一回过家家吧!过家家?雀儿搔了搔头皮,一脸的茫然。

雀儿女扮男装,最终还是随蔡观止一起上雄踞山了,一路上,他们说说笑笑,倒是解了不少寂寞。雀儿压根儿就是一个搞笑的小萝莉,她有时候叫他三少爷,有时候居然还叫他为老公。一路上,植被越来越繁茂,使人感到有一些阴森与恐怖。她忽然问他,这雄踞山寨有没有女土匪,他说有啊,鱼找鱼,虾找虾,乌龟王八是一家,还可以再算上你一个,她的小粉拳立即雨点般地落到了他的身上,你坏你坏你太坏了,真想不到,三少爷你也那么坏!他说你小点儿声,当心那个山大王听到了,将你抢到山寨,做他的压寨夫人。雀儿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伸了一下舌苔,朝他扮了个鬼脸,三少爷,说你坏你还真坏!

忽然一声惊叫,雀儿蹲倒在地上,蔡观止大惊,连声呼喊,雀儿,雀儿,你怎么啦?雀儿装作痛苦地呻吟着,我……我让毒蛇给咬了。蔡观止惊恐万状,茫然不知所措,你咬在哪里了?她娇语如莺,脚上。他惊魂未定,那怎么办?要不我来给你吸毒。她暗自发笑,说你是个呆子,还真是个呆子!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另一种说法,哎哟,疼死我了!三少爷,难道你只是嘴上说说的吗?难道你要眼巴巴地看着你的老婆去见阎王爷吗!听她这么一说,蔡观止打消了一切顾虑,他猛地俯下了身子,将嘴凑到了她的脚背上,他到处寻找她被毒蛇咬伤的地方。她一边痛苦地呻吟,一边大呼小叫,你干什么,还不快去那边找蛇草药,山坡上草丛中有株七叶一枝花,只要拔下来捣碎了敷在毒蛇咬过的地方,立马就好了,很灵的,还不快去!蔡观止信以为真,我这就去。他就立即朝山坡上爬去,在草丛中寻找,他终于找到了一株高高大大的杂草,大声问,是这一株吗?她也高声道,是的,你快一点!他用尽全身力气拔,那株青草终于拔了起来,不料他一个趔趄,身子站立不稳,从山坡上滚了下来。雀儿抚掌大笑。他这才发现自己上了雀儿的当,从地上爬起来,嚷嚷,看我怎么收拾你!他话音刚落,身子骨又一阵疼痛,便又哎哟哎哟地喊叫起来。她在旁边又一阵大笑。

看着蔡观止一瘸一拐地往前走,雀儿乐不可支。他嗔道,臭麻雀,坏麻雀,你怎么也学会了骗人?雀儿道,好一个三少爷,只许你放火,不许我点灯!你骗我做新娘子在先,这叫一报还一报!我告诉你,我雀儿第一次穿上红嫁衣,第一次做新娘子,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得对我负责!你要是敢朝三暮四,做陈世美,那我就跟你没完!我要你对天发誓!他也忍俊不禁,笑逐颜开。他说,好好好,我蔡观止对天发誓,此生一定真心对雀儿好,不管富贵贫贱,都不离不弃,海枯石烂,永不变心!雀儿道,鬼才相信你呢!男人的誓言是最靠不住的,风一吹就飘走了,火一烧就化作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