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情与爱的魔障(第6/11页)

“定了几艘?”

“四艘。”

“四艘够吗?”

“够了。这次我跟胡掌柜定了两艘大船,每船可装三千五百引,将近一百万斤,算下来,比租用中小吨位的船划算。”

“船既定了,我也就放心了。这两天我事情多,来得少,店里你要多看顾些。”

小昌子道:“掌柜的忙大事,这边的琐碎事由我小昌子料理。只是这‘请引’,虽说早办好了,但皮票毕竟没有到手,据张运判讲,后天才能下发。我觉得今儿个最好先到运司衙门活动一下,以防后天人多,有争较,搞不好会落在后面。”

守慧想了想说:“有理。你去一下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昌子为难:“我去?我去怎么行?衙门里那些小老子,看到一个小当差的上门,能没有想法?掌柜的,还是您去吧,您去合适。”

守慧坚持:“我有事,肯定去不了。”

小昌子无可奈何地接受,但心里禁不住暗想:三爷您是盐号掌柜,难道还有什么事比请引纳课更重要吗?

在守慧心中,确实有一件事比请引纳课更重要,这就是看罗影。

守慧没法不想她,没法不记挂她、惦念她,心里暗暗为她忍着一种痛。丰裕盐号到手,守慧并非不想把它搞好,可是他没法聚精会神做事。除了跟金农、罗聘、郑板桥、施驴儿、厉鹗、沈三白等一帮好友相聚外,一有空就想罗影,往她那儿跑。想忍忍不住,疯魔了一样。罗影住的“朱草诗林”小院,守慧只要眼一闭,那里的树木、甬道、回廊上的红栏、兰圃里一盆盆兰花,无不浮现在面前。而比这一切更清晰更热烈直逼于心的,则是罗影。她的脸过于白皙,大大的眼中盛满幽怨,身子袅袅弱弱,像一片叶子。最迷人的,是她着一袭玉色裙子婷婷地站在画桌前作画,优优雅雅,闲闲静静,柳眉似蹙未蹙,若思乡,似怀人,情形韵致,如一株幽兰,一眼深泉,使守慧由不得不心颤,由不得不沉醉。罗影有个失眠的顽症,一失眠眼睛一夜睁到天亮,白天什么事都不能做,身子直打飘,精神恍恍惚惚。守慧再清楚不过,罗影的这个病是他害出来的。当初他要是信守诺言与她结为连理,她怎么会害上失眠症呢?不会,绝对不会的。罗影失眠,守慧也跟着睡不好。守慧睡不好就在床上想,我睡不好没事,你今夜可要睡好呀。与修竹雨这般同床异梦,守慧也觉得很对不起人。他知道修竹雨挺好,没理由更没道理对她冷淡,特别是母亲对他作出批评后,他真想改改,跟她好好过日子。可他天生不会演戏,更不会装笑,对她就是没有热情,无法沟通。守慧非常痛苦,觉得自己是个罪魁,伤害了两个人,使她们都承受着巨大的不幸。当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时,曾不止一次打自己脸,揪自己头发,泪流满面。

轿子在弥陀巷“朱草诗林”院门口停下,一个小童听到叩门声过来开门。

“三爷好。小姐在后院,三爷请。”小童在前引路。

穿过正厅进后院,守慧远远看到罗影在兰圃里忙碌。

罗影一听到脚步声,眼里一下涌出泪。

“干吗呀?”守慧满心痛惜,掏出绢帕递上去。

罗影脸微微发红:“真不好意思,看到你来,就有点控制不住。”接过守慧细白的绢子轻拭眼角,“我不是跟你说过嘛,你最近事多,要少来。”

“我晓得,可我想来。”

“你总往这跑,家里会有意见。”

守慧不语。

“外面热,进屋坐吧。”停了停,守慧说。

罗影望望他:“你往树荫里站站,等我把这盆兰花护理完。”说着蹲下身,将手里一根绞着棉花的棒子沾上盆里水,轻柔地揩拭一盆兰花的叶片。守慧听罗影说过,兰是最爱清洁的,叶子上不能粘灰,粘上了要用清水洗掉,手要轻,不能伤了毛孔。

不一会儿,洗过了,叶子青青翠翠,既清爽,又精神。

进书房坐下,罗影给守慧沏了一杯菊花茶,小小的白菊之间漂着几粒红鲜鲜的枸杞。

“那部宋刻本《丹崖子残简》的藏主,最近要到扬州。”罗影说。

守慧一下兴奋起来:“真的?听谁说的?”

“梅花书院的姚鼐先生说的。藏主是个家道中落的世家。”

好长时间了,守慧一直很想得到这部书,没想到,工夫不负有心人。守慧高兴道:

“好,好,不论多少银子,一定要争取到手。千万不能薄待了人家。”

书桌上一张药方用镇纸压着,罗影发现了连忙拿开。守慧要看,罗影不给,守慧坚持,罗影拗不过,只得给他。守慧细细看过,诧异道:“怎么比先前多出两味药了?”

罗影微微低下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