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37/37页)
“告诉家属什么,基思?”
“我知道你会想要知道,艾米。虽然我没法说服自己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家里人——这不该我做,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是在出卖别人的信任。更不提国家安全了。这必须除了你我没有任何别人知道。”
“没什么可说的,基思。你故作神秘是什么事?”
“逃出来的战俘确认多里戈·埃文斯死在一个战俘营里了。”
艾米脑中的想法离她很远,也跟当下情境不协调。她想起基思爱她,她有很长时间没想过这一点了。
“艾米,相信我,多里戈死了。他六个月前死的。”
基思·马尔瓦尼的话,他小男孩似的嗓音,泼溅在廊道地板黑白相间的方块的瓷砖上。
“我知道你会想要知道。”他说。
他的话沿着空荡荡的门道跑下去,跑过铺在上面椰棕织的窄地毯——磨损得露线了——寻找艾米。但她不在房间里了。
基思·马尔瓦尼感觉是一个会杀死自己想吃的东西的男人。他原本还想说别的,一些大实话,能证明他刚才撒了可怕的谎。他想说,我爱你。然而他没说,取而代之的是吹着口哨,把“碧翠丝小姐”唤到大腿上。
“我想这会管用,”基思·马尔瓦尼对狗说,瘙着她耳朵下面,“是的,这会让她死心。”
他认为他没撒谎,他从这个想法中寻找安慰。死亡还没被确证,这是真的,但罗恩·贾维斯说得毫不含糊:在那个战俘提供给权威机构的名单中,有一个名字缩略是D,姓埃文斯的上校。他想他们能幸福相处。这事需要时间和努力。
“肯定的,”他对“碧翠丝小姐”说,“肯定的。”
那天晚上晚些时候,他发现艾米独自一个人在打扫餐间的厨房。厨房里一直就有的那种气味好像更浓了,但湿漉漉的奶油色瓷砖和钢制品在电灯光下闪闪发亮。她表现得无动于衷,对他说她还有事要做,又接着擦拭,他站在门道里看着。
只有在他走后,她才丢下抹布,倒在地上。她蜷缩在地板上,像一个孩子。她把脚在地板上重重地擂,但什么感觉也没有。她想对着无论什么东西祈祷。但她知道他死了,这世界没有奇迹发生的可能,人会死,她不能让他们不死,他们抛下你,你更爱他们,她还是不能让他们不死。
坐在起居室那把锈红色扶手椅里,为上床前抽最后一次烟正往烟斗里填烟草,头向后靠在椅罩上,基思·马尔瓦尼感觉到从他的左太阳穴上流下一股汗。他根本没听到爆炸,爆炸和随之而起的大火把四层石头建造的优雅酒店消解成烟消火灭的断壁颓垣、烧得焦黑的梁木和一副前后两面的门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