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4/17页)

“我母亲非常喜欢这本书。”他回答,“达达尼昂还是只幼犬时,她给它取了这个名字。”

“它是什么品种?”

“这个……”皮埃罗皱着眉,回答道,“我想,应该每个品种都混杂着一些。”

元首脸上浮现出厌恶的表情。“我更推崇纯种狗。”他说,“你知道吗,曾经在贝希特斯加登镇上,居然有人问我,能不能让他那只杂种狗和布隆迪交配。他的请求简直荒谬无礼、令人作呕。”他用近乎嘲笑的口吻,发表了对这个荒唐点子的看法,“我绝不允许那低贱的杂种玷污了布隆迪高贵的血统。那你的狗现在怎么样了?”

皮埃罗正想告诉元首,达达尼昂在母亲死后就与布朗斯坦太太和安歇尔住在一起。但他突然想起碧翠丝和恩斯特曾经警告过他,绝对不能在主人面前提到他朋友的名字。

“他死了。”皮埃罗说道,他低下头,生怕自己的谎撒得太明显。他担心万一事情暴露,从此便会失去元首的信任。

“我喜欢狗。”希特勒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悲悯,他继续说,“我最喜欢的狗,是只黑白相间的杰克·拉塞尔犬。它在大战时背弃英军,转而投奔德军。”

皮埃罗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元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喜欢逃兵犬的人。但他笑了笑,对着皮埃罗摇摇手指。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皮尔特?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我那只小杰克犬——我管他叫福克斯,或者小狐狸——可是英军的吉祥物。他们喜欢在战壕里养小狗。你看,他们多么残忍。这些小狗,有的是信使犬,有的是迫击炮侦察犬。狗能比人更快地听见炮弹来袭的声音。同样,他们的嗅觉也更灵敏,一旦嗅出了氯气或者芥子气,就会马上警示主人。这样一来,狗可成了他们的‘救命恩人’。一天晚上,福克斯跳出战壕,跑进无人区。噢,让我想想……应该是在1915年。他像杂技演员一样,顺利地躲过炮火,跳进了我驻守的战壕。这很不可思议,对吧?他就这样跳进了我的怀里。之后的两年,他就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从未离开。他比我认识的所有人更坚定、更忠诚。”

皮埃罗试着想象出一只小狗穿越火线的场景。他躲避枪林弹雨,爪子踏在被炸碎的两军士兵的四肢和脏器上,就这样投奔了德军。皮埃罗曾经听父亲说起过战争的故事。那般残酷的场景,他只要一想到就觉得恶心。“那福克斯后来怎样了?”他问。

元首的脸色阴了下来。“他被一个无耻之徒偷走了!”他咬牙切齿地说,“1917年8月,在莱比锡郊外的火车站,一个列车员曾经出价200马克买走福克斯。我告诉他,就算他出千倍的高价,我也绝对不会卖了福克斯。可就在列车出发前,我去了一趟洗手间。等我回到座位时,福克斯,我亲爱的小狐狸,不见了!被偷了!”元首撇着嘴、喘着粗气,提高音量愤怒地说。时隔二十年,他心中对偷狗贼的愤怒有增无减。“如果我逮住那个偷走小福克斯的家伙,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皮埃罗摇摇头。元首身子前倾,示意皮埃罗再靠近他一些。皮埃罗也稍稍前倾,元首抬起手,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三句话——每一句都十分简短,却毫不含糊。说完,元首坐回椅子,似笑非笑。皮埃罗坐回沙发,却一声不吭。他低头看着布隆迪,这小家伙睁着一只眼,眼珠子向上抬了抬,看了一眼,连眼皮都不动一下。皮埃罗很喜欢和元首待在一起,因为他总能让皮埃罗觉得自己受到重视。但此刻他却只想和布隆迪到屋外玩耍,把木棍扔进森林里。他只想肆意地奔跑着,奔向那根木棍,奔向无忧无虑的世界,奔向自己憧憬的生活。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元首拍了拍座椅扶手,示意他想换个话题,“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谢谢,我的元首。”皮埃罗惊讶地说。

“这可是你这个年纪的男孩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他指了指书桌旁的那张小桌上放着的棕色包裹,说道,“皮尔特,把它递给我。”

一听到“递”这个字眼儿,布隆迪马上抬起头来。元首大笑着,轻轻拍着她的脑袋安抚她。皮埃罗走上前,双手拿起包裹。他小心翼翼地递给元首。包裹的触感柔软。这里面装的会是什么呢?

“不,不是给我。”希特勒说,“我都知道礼物是什么了。这是给你的,皮尔特。快拆开,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的。”

于是,皮埃罗动手解开包扎包裹的绳子。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礼物了,这份久违的礼物让他兴奋不已。

“承蒙您的厚爱。”他说。

“快打开。”元首回答。

绳子松散开后,棕色的包装纸也散成几瓣儿。皮埃罗把内包装拆开,里面是一条黑色的短裤、一件浅棕色的衬衣、几双鞋,还有一件深蓝色的束腰外衣、一条黑色领巾和一顶柔软的棕色帽子。衬衣的左袖口还绣着一个标志,是一道以黑色为底的白色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