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Y镇 (第6/9页)

清子打扫屋子到快傍晚。国政就像是对着吸尘器发情的狗,紧跟着清子四下转悠。

“你想干吗?”清子抱怨道,“你坐着就是了,烦死人的。”

不过,说着这话的清子脸上却是强忍着笑的表情。

国政一阵欣喜,跟得更紧了。

打扫完后,清子把黑留袖从衣架上取下,小心叠好后用纸包上,接着把整套和服塞进大纸箱里。

“现在自己穿和服都比较困难。我这边会预约让人来帮忙,你记得把这箱东西在婚礼前一天寄到会场。”

“知道了。”国政在台历上写下“寄和服”几个字,脑子里却开始胡思乱想。

清子要是自己穿和服的话,为了避免第二天迟到,前一晚应该会在这里睡吧。她是不是想避开这件事,才会说“自己穿困难”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才会说的话。

清子在本子上记下礼堂的地址和开门时间。

“啊,佛灭日啊。”

“据说那天比较便宜。”

“是吗?也是,只要彼此相爱,管他是佛灭日还是黄道吉日呢。”

国政别扭地想,这话还真没错,我们俩黄道吉日结的婚,不也变成这德行?

清子从鞋柜拿出鞋穿上,说是清扫玄关时放进去的。这下国政终于弄清楚了。原来是这样啊,所以我回家的时候,才会觉得有人的迹象却没有鞋子啊。

要是不想这些有的没的,他感觉自己立马就会哭出来。国政默默地把拐杖插到伞架里,想对清子说不要走,却碍于那该死的骄傲而没有说出口。

“你那是什么脸?”清子转过来看国政,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

“没啊,我一直不都是这个脸吗?”

清子伸出手抚平国政的乱发。“我也一样,祈祷的一直……一直也只是家庭的幸福。”

那里面有我吗?就算有我,你也不会跟我一起过日子吧。

国政默默地看着清子,各种思绪从脑海掠过。

和年龄相符的写满皱纹的脸,相亲时婴儿肥的脸颊现在自然已凹了进去,但那通透的肤色以及让国政为之心动的小手却似乎一点都没有变。不对,好像是比以前更耀眼了,她眼里知性的深度增加多少,就有多耀眼。原来我老婆是这么美的女人啊,国政的胸腔涌出一股既非后悔又说不上是自豪的情绪。

“不过,新年时我也说了,今后我想要只为自己而活。”

“你肯定做不来的。”国政回答得非常平静。

这不是讽刺,只是他觉得像清子这种重感情的人不可能做到只考虑自己。

“也许吧。”清子露出少女般干净的笑容,“那就……婚礼上见吧。带来的炖菜放冰箱了,记得热着吃。”

“嗯、嗯,谢啦。路上小心。”

国政站在门外,目送清子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

婚礼当天,Y镇晴空万里。

国政把胡须剃干净,穿上晨礼服和擦好的鞋,接着关好门窗,穿过庭院来到屋后水岸边。

伴随着越来越近的“砰砰”的引擎声,源二郎的小船出现在眼前。

“早啊,政。今天日子真不错,你说是吧?”

今年樱花开得迟,人们还在担心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结果今天就盛放了。淡粉色的影子洒在水面,以及源二郎的脸上。

源二郎穿着一套合身的带家徽的和服裙裤,看上去很有范儿。只要头发不是翠绿色的……

国政把视线从反射着阳光的源二郎头顶移开。

“嗯,晴天真好啊。”说着坐上了船。

小船顺着迷宫似的水路驶向宾馆。

“你这个头发,应该是麻美染的吧。”就跟明明害怕幽灵却要再看一眼一样,国政忍不住又提到源二郎的头发。

“当然了,染得不错吧。我想着说染成这种新生的嫩绿,还能为两人的未来祈福。”

“你也不看看自己头发还剩几根,说什么新生呢?”

“事儿还真多,你就不能想象成这是太阳从新生的嫩绿中伸出脸啊。”

原来如此,所以才如此耀眼啊。既然连新娘都觉得出席的老头染绿色没问题,那也轮不到国政来说话。

国政默默地抬起头看向伸展到水面上的樱花拱枝。

阳光穿过薄薄的花瓣,温柔地洒了下来。春天竟然会是如此的美丽而平静。

他们把船拴好,沿着水路上岸走了一小会儿。在国政眼中,那些擦肩而过的路人似乎都很高兴。但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其实是他自己。

“喂,源,看到你心爱的徒弟盛装出席的样子,你可千万别哭啊。”

“嗯,倒是你,媒人那套话都背了吗?”

被源二郎这么一提醒,国政突然感到有些不安,又嘟囔着昨晚拼命记下来的句子。

Y宾馆外墙覆盖着爬山虎,小巧雅致。彻平和麻美的亲戚朋友们站在大厅里说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