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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做梦是怎么一回事。白天的思绪加上希望、恐惧和回忆的调料,煲成一锅不合逻辑的杂烩,然后用反扣的碗端上来。那一夜在我的睡梦里,我和娜塔莎走在某个地方,她看起来很像西西莉亚,而美国的副总统是一个二手车行的销售,我们正在买车,他在成打地分发免费的巧克力甜甜圈。想解梦就解吧。我懒得去分析,只是在汇报实情。我的睡眠状态就像常年奔波的公路战士一样,做了那个梦,又被电话铃声吵醒。

“奥托?我是西西,没把你吵醒吧,没有吧?我在仁波切的房间里,我们很担心。现在是10点差一刻。”

“西西?差一刻10点?”

“我吵醒你了,是吧?”

“当然,但没关系。10点啊。喂。”

“我们在等你一起吃早餐。我给你几分钟洗漱吧,然后我再进来拥抱你?我就在隔壁。”

“好。”

我不紧不慢地洗漱剃须,不是因为我不想见到她,其实也不是因为我想拖延去农场的时间。不止如此。在之前的六天里,我逃脱了作为资深编辑、丈夫、父亲、兄长、一家之主的义务。我没有付过一张账单,洗过一个碗碟,没有给汽车更换过机油,或者带贾斯伯出门散步,没有调停过儿女之间的纠纷,没有看过一份手稿,和任何作者吃过午餐,或者跟营销部门的头头开会,听他告诉我们什么卖得动,什么卖不动。现在,西西的声音在电话线上,迪金森在记事表上,我感觉仿佛我的现实生活正站在门的另一端,举起拳头准备敲门。我喜欢那种生活,甚至热爱它。但沃利亚仁波切和美国公路的重力场已经把我撞出了正轨,我需要呼吸一两次才能重新进入。

胡子刮干净了,皮肤洗干净了,还没等我把运动衫塞进斜纹裤里,我妹妹生机勃勃的嗒嗒嗒-嗒-嗒敲门声就响起了。熊抱时间。背部按摩时间。等她终于放开我,后撤到一臂以外时,我才再次注意到她有多美。清澈的眼睛,亮泽的头发和皮肤,美妙的微笑。她还有一个月就满40岁了,看起来要年轻十年。一直是一个开心、乐观的人,那个早晨她似乎情绪欢欣:她面对了毕生的恐惧,上了一架飞机。而且我想,大概最有可能的是,她恋爱了。

“我昨天跟娜塔莎和安东尼讲话了,”她说,“就在我出发之前,我告诉他们,我准备给你一个惊喜。我希望他们没有说漏嘴。”仁波切正站在她的身后,就在一旁,另一张开心的脸。

我回想娜塔莎的电话,她的小失误。我说:“现在呀,半大的孩子们在购物中心里都受过CIA的训练。天衣无缝。我拿到你的字条时都惊呆了。有开心,有震惊。”

“你变了,”她说,“你的,你知道……”

“你说吧。”

“你的光环更亮了。不是吗,仁波切?”

仁波切点点头。这对所有内部人士显而易见。但我还没有改变到能跟我妹妹讨论这个的程度。

“好吧,你这个朋友是个好旅伴,目前我只能这么说。一个好人。顺便说一句,我很为你骄傲,能克服飞行这件事。那是真正的成就。”

这些善意真诚的话语引发另一轮冗长的拥抱。要是在拥抱时还没饿的话,等我被放开时肯定已经饿了,我实话实说。

“我知道一个地方,”我妹妹宣布说,“其实是两个地方。愿意走几步吗?”

当然,这让我担心——另一个没有改变的部分——把早餐地点的选择权移交给西西莉亚。为什么不干脆在酒店里坐下呢,我想说。但我没有纠结。

我们走出门外,沿着百老汇大道繁忙的一侧向西走去,在我们10分钟的漫步中,我是以前的奥托。我想象某个新潮运动的商业中心,穿着扎染T恤的雷鬼头前嬉皮士,提供海藻、能磕掉牙的有机藜麦薄饼和树皮茶。或者更符合这一带风格的话,一家经典的达科他式白面包配软炸肉排的夫妻店,有清澄的咖啡和朴实敦厚的牧场主顾客,他们概念中的谈话就是隔着福米卡餐桌,在半小时的用餐过程中来回地咕哝三个音节。仁波切是疯了吗?想在这里创办一所冥想中心?况且还不是在这里,这里是相对更加都市化的首府,你还能找到一两个分得清禅定(the peace of Samadhi)与一片莎乐美腊肠(a piece of salami)之间区别的人,而在我们长大的地方,在灰土路皮卡车的乡下,瑜伽就是娘儿们的玩意,而且永远都是。

但在我的不经意之间,北达科他州有了一点变化。西西带我们去的地方是个有机面包店,专营一种条状肉桂卷,离两个街区远都能闻到香味。我们买了三个美味的小魔鬼,把它们拎到下一个惊喜之地——一家咖啡馆,由一个名叫希亚·郎吉巴的好小伙儿经营。十种咖啡,五十种口味的意式苏打水。有能上网的电脑,可以花极少的费用查邮件。我们坐在一张桌旁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