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香水(第3/4页)

他阴沉地看着爱莎。

“人们必须说出他们的故事,爱莎,不然会痛苦。”

“那你是在哪儿受伤的?”

“那是个心脏起搏器。”

“哦!”

“你知道那是什么?”阿尔夫怀疑地问。

爱莎露出一副被冒犯的表情。

“你还真是个另类的孩子。”

“另类是件好事。”

“我知道。”

他们驶入高速公路时,爱莎对阿尔夫说了钢铁侠的事,他也算得上是个超级英雄,也有某种起搏器。但其实那更像是一块电磁铁,因为钢铁侠心脏里有弹片,如果没有电磁铁,弹片就会刺破他的心脏,他就会死。阿尔夫看上去并不明白这个故事的亮点,但他还是听着,没有打岔。

“但他们在第三部电影的最后为他动了手术,把磁铁拿掉了!”爱莎激动地告诉他,然后清了清嗓子,有点儿内疚地补充道,“不好意思,剧透了。”阿尔夫看上去并不在意。老实说,他似乎不明白“剧透”是什么。

又下雪了,爱莎决定,即使她喜欢的人以前是个混蛋,她还是得学会继续喜欢他们。如果你一定要取消所有那些曾经是混蛋的人的资格,那你很快就没人可喜欢了。她心里想着,这肯定就是这个故事的寓意。圣诞故事应该有寓意。

阿尔夫的手机铃声从座位间的储物槽里传出。他看了看屏幕,是肯特的号码。他没有接。电话又响了。

“你不接吗?”爱莎问。

“是肯特。我猜他要说的,不过就是会计和那些什么租赁转换的屁话,他满脑子都是那个。明天再听也可以。”阿尔夫念叨。

电话铃又响了,阿尔夫没有理睬。第三次响起时,爱莎生气地接起来,不顾阿尔夫冲她大爆粗口。另一头是个女人的声音。她在哭泣。爱莎把电话递给阿尔夫。手机在他耳边颤抖。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今天是圣诞夜。出租车掉了个头。他们驶向医院。

阿尔夫没有在任何一盏红灯前停下。

爱莎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和妈妈打着电话,阿尔夫则在房间里和医生说话。护士以为爱莎是病人的孙女,所以告诉她,他突发心脏病但会没事的。

房间外站着一个年轻女人,她在哭。她很美,闻上去有很浓的香水味。她虚弱地朝爱莎笑笑,爱莎也回了个微笑。阿尔夫走出房间,冲女人点点头,不带一丝微笑,那女人走进门里,没有直视他的眼睛。

阿尔夫不发一言,只是向大门走去,走到停车场,爱莎跟在他身后。这时,爱莎才看见布里特-玛丽。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椅上,天寒地冻里只穿着她那件印花外套。她忘了戴胸针。彩弹枪的印迹反着光。布里特-玛丽的脸颊发紫,她转着手指上的结婚戒指,膝上放着肯特的一件衬衫,闻上去洗得干干净净,熨得非常平整。

“布里特-玛丽?”阿尔夫的声音在暮色中粗哑地响起,他在离她一米远处停下脚步。

她没有回答,只是摸着膝上衬衫的领子,从折叠处扫去一些看不见的东西,仔细地将一只袖管叠在另一只下面,拉直一条不存在的皱褶。然后她抬起下巴,看上去很衰老。每一个说出口的字似乎都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痕迹。

“我真的很会假装,阿尔夫。”她坚定地低语。

阿尔夫没有回答。布里特-玛丽看着雪地,转着她的婚戒。

“大卫和佩妮拉小时候总说我不会编故事。我想读书里的故事,他们总说‘编一个嘛’。但我不明白,既然一开始书上都已经写好了,怎么还有人能坐在那儿,就那样编造出东西来。我真的不明白。”她的声音变大了,似乎是想要说服谁。

“布里特-玛丽——”阿尔夫小声说,但她冷冰冰地打断了他的话。

“肯特对孩子们说,我编不出故事,是因为我没有一点儿想象力,这不对。错了。我的想象力可丰富了。我很擅长假装。”阿尔夫摸着脑袋,猛眨了好一阵眼睛。布里特-玛丽呵护着膝上的衬衫,仿佛它是将要入睡的婴儿。“如果去别的地方见他,我总会带上一件洗干净的衬衫。因为我不用香水。”

她的声音渐不可闻。“大卫和佩妮拉从不来吃圣诞晚餐。他们说他们很忙。我能理解,他们忙了好多年。肯特打电话来说他要在办公室再待几小时。就几小时,他要和德国人再开个电话会议,即使现在德国也是圣诞节。但他没有回家。我试着打给他。他没接。我发了条信息。最后电话终于响了,但不是肯特。”

她的下唇颤抖起来。“我不用香水,但她用。所以我总是确保他有一件干净衬衫。这是我全部的要求,希望他回家时能直接把衬衫放进洗衣机里。这要求过分吗?”

“布里特-玛丽,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