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第6/7页)

“奥贝。”我倒吸一口凉气。

刚睁开眼睛那几秒,我看不见他。之后我看见他跑来跑去,从衣橱里往外拿衣服,然后打包。

“来,起来,我们今晚就得走。”他边做手势边说。

“什么,离开家?”

“对,立刻就走。”他停止打包,对我发出嘘声,“听着,我想明白了。士兵们能找到我们。我从那个士兵身边逃开的时候看到了河边教堂里的老祭司,他认出我了。我差点儿撞倒他。”

我哥哥看得到我眼里浮上来的恐惧。我心想,为什么他之前不告诉我呢?

“我一直担心他会告发我们。所以我们现在就得走。也许他们今晚就会来,而且他们有可能认出我们。我一直醒着,整晚外面都有人吵嚷。要是他们今晚不来,明天,或者其他时候,他们一定会来。要是他们找到我们,我们就得去坐牢。”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必须离开,这是唯一的办法。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自保,才能保护我们的父母——妈妈。”

“我们去哪儿?”

“任何地方,”他哭了,“听着,你难道不知道明天早上他们就会找到我们吗?”

我想说话,但说不出来。他转身拉开一个袋子的拉链。

“你还不动吗?”他抬头看见我还站在那儿,问道。

“不,”我说,“我们去哪儿?”

“天一亮他们就会搜查这里,”他声音嘶哑,“他们会找到我们的。”他停下来,坐在床边,不到一秒又站了起来,“他们会找到我们的。”他重重地摇着头。

“可我害怕,奥贝。我们不该杀死他的。”

“别说这话。他杀了我们的哥哥;他该死。”

“父亲会为我们请律师的,我们不应该走,奥贝。”我的话很空洞,我哽咽起来,“咱们别走。”

“听着,别傻了。那些士兵会杀了我们的!我们害得他们的人受了伤,他们会枪毙我们的,就像枪毙吉迪恩·奥卡尔30那样。你不知道吗?”他顿了顿,让我体会其中深意。“想想妈妈会怎样。这可是军政府,是阿巴查的士兵。我们逃走后,也许可以回老家的村子,从那里给他们写信。然后他们可以设法来接我们,带我们去伊巴丹,然后去加拿大。”

最后一句话暂时压下了我的恐惧。

“好吧。”我说。

“那就收拾东西,快,要快。”

他等着我把东西收进包里。

“快,快点儿。我能听到母亲的声音,她在祈祷,她可能会过来看我们。”

他伸长脖子贴着门探听动静。我把我所有的衣服都塞进我的帆布背包,又把我们的鞋装进另一个包。接着,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提起包和鞋子跳出了百叶窗。我只能看见他的侧影。他的手臂依稀可见。

“把你的包扔出来!”他在窗下低声说。

我把帆布背包扔出去,自己也跳了出去,结果摔倒了。哥哥把我拉起来。我们穿过通往我们教会的那条路,路边的房子静悄悄的,夜色中,只有沿街的阳台上的灯和几盏路灯亮着。哥哥等我一会儿,跑一会儿,再等我一会儿,每次停下脚步都会低声说“来”或者“跑”。我越来越害怕。记忆从它们的坟墓中升起,奇异的幻觉阻碍了我的脚步。我不时回望我们家,直到看不见为止。在我们身后,月光透过夜空中的云层,给我们的来路和沉睡中的小镇染上了一层灰色。某处不断传来歌声和配乐的鼓声及摇铃声,甚至比远处的噪声还响。

我们跑了好长一段路。虽然黑暗中看不清楚,但我估计我们快要到我们区的中心了。这时,父亲不久前说的那番话——“从今往后,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得先想想她,想想你们要做的事会对她有什么影响。只有这样考虑过之后才能做决定。”——猛地刺痛了我,在我前行的轨道上抛下一根棍子。我像脱轨的火车车厢一样失去了平衡,我的心怦怦直跳,我摔倒了。

“怎么了?”哥哥回头问。

“我想回去。”我说。

“什么?本杰明,你疯了吗?”

“我想回去。”

他朝我走过来。我怕他要拖我走,叫道:“不,不,别过来,别过来。就让我一个人回去好了。”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我挪动双腿,蹒跚着往回走。我膝盖上有瘀青,而且我感觉到那儿在出血。

“等等!等等!”他叫道。

我停下脚步。

“我不会碰你。”他说着举手做投降状。

他解下他的背包,放在地上,然后朝我走过来。他做出准备拥抱我的姿势,但一等他双手环住我的脖子,他就开始使劲拖着我向前走。我把一条腿插进他两腿之间,绊住了他。这一招波贾最擅长了。我们一起摔倒在地,扭打起来。他坚持要一起走,我则恳求他放我回去找父母——我不想让他们一下子失去两个孩子。终于,我挣脱了他,我的衬衫被撕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