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奥莉芙(第4/6页)

贝宁格律师从背心口袋里掏出手帕。我以为他想擦眼泪,但他只是把自己的眼镜擦了一遍。“事实上,还欠银行的钱……还有经纪人事务所。”

“这太荒谬了。”艾达姑姑坐得笔直,“查尔斯不可能这样做的。你肯定错了。”

“我知道这会让你挺不好受,韦斯科特小姐。但你必须理解,华尔街市场正在经受1893年以来最严重的损失。”取下眼镜,贝宁格先生打开一份厚厚的文件夹,快速翻了一遍。“联合太平洋、通用电气、西联汇款、标准石油……所有的公司都在亏损、亏损、亏损,我说的可不是一点点亏损。有些公司是超过百分之一百的损失。全国到处都是这种糟糕的情况。我也遭受了损失,每个人都在损失。”

我的胸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我盯着自己的黑色羊毛裙,贝宁格律师还在继续说:“没有人希望这样,但只要你购买股票,你就得承受这风险。”

“那房子怎么办?”艾达姑姑问。

“对你们来说,好消息是还有房子可以卖。这能偿还大部分的债务。”

“把房子卖了?”姑姑几乎尖叫起来。“那我们住哪儿?”

“或者,”律师说,“房子也可以用来抵押贷款。但现在银行在利率方面都不大方,你们也没有任何收入来偿还贷款。”

父亲死了,我们还负债累累。这比破产还糟糕。必须得想个办法。

“我不觉得你们还有其他的选择,”贝宁格先生继续说,“除了变卖你们拥有的有价值的东西,当然……”他停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这让他在提出另一项建议的时候不用看着我们,“你们可以考虑找一份工作。”

“我们今天已经听够了,”艾达姑姑站起身来说,“我还有其他事要去忙了。”

“等等。”我说,我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只知道不能就这样离开律师的办公室。

贝宁格先生在等我说话。“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抓住椅子的扶手。“可能忽略了一些东西。”父亲告诉我,他在皮盒子里给我留了些钱,我知道钱可能不多,但好歹在某个地方还有些钱。“是现金还是银行账户?还是根本就没什么?”

“你不可能从他在纽约的账户上取到钱。那些账户都用的他的名字,这些钱已经自动划归到遗产当中,但是……”

我一脸希望地看着他。他清了清嗓子,转头去看姑姑,姑姑这时候已经站到椅子背后了。“我不应该说这个,但你和查尔斯在镇子上的银行里有一个共用的账户。你可以在账户冻结前直接去银行里提出里面的余额。”

有钱!我的精神头高了些。但能有多少呢?

“一旦我提交这些文件,”律师说,“这些钱就会被托管,用于偿还债权人的债务。现在,我相信这里面还有大约三十美元。”

只有三十美元?我的心很快又沉了下去。

“我们现在会去银行的,谢谢你。”姑姑说完,向门口走去。

我还站着,看着桌上的那份遗嘱。父亲在开车返回纽约时,一定已经知道这一切了。

“我很抱歉,给你们带来了这么不好的消息,”贝宁格先生说,“但你们仍有机会从这可怕的震惊中摆脱出来。”

“奥莉芙?还不走吗?”

我不由自主地穿过房间。贝宁格先生把我们送到门口,他低下头,向我们哀伤地道别。“我们都很怀念查尔斯,当然了……”他清了清嗓子,“在这种情况下,我愿意推迟我的律师费,你们可以选择更方便的时间来结账。”

我和艾达姑姑直接来到银行,取出存款——准确地说,有三十七美元六十四美分。姑姑给了我五美元。“你拿着这些钱,去城里把公寓收拾好。”

“谢谢您。”

姑姑把剩下的钱码成整齐的一叠,塞进一个信封,再把信封放入钱包,“啪”的一声合上钱包。我不能告诉她,我们还欠曼斯菲尔德酒店八十美元。因为那信封里已是她的全部家产了。

1907年11月3日

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我也就不会有她离我而去的感觉,不像我现在对父亲的感觉。我的耳朵希望能听到他的声音,我的眼睛希望能看到他的出现。一个人怎么可能就这样完全消失了?我必须回到曼哈顿,亲眼看看他是不是还在那里。

我们吃饭时,壁炉上挂着的黑色大理石钟滴答作响。饭桌前只有我们这几个女人。

“我的储蓄账户上还有一些钱,”玛格丽特从盘子里切了一片咸牛肉,“我希望能多一点儿,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有一点儿是一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