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第九章 争巴蜀,陈轸智促蜀王伐苴(第5/14页)

昭阳倒吸一口凉气,不相信地望着他:“张仪有那么大的胃口吗?”

“呵呵呵,”陈轸苦笑几声,微微摇头,“大人可否记得,此人一出山就灭掉越国,为大楚扩地逾三千里,其胃口能算小吗?”

昭阳又吸一口气。

“大人,巴、蜀之地,不下数千里,粮、盐之富,不逊于大楚,至于山珍——”

昭阳扬手止住他,声音嗡嗡的:“若是出兵遏秦,上卿可有良谋?”

“能制秦人者,非屈将军不可。”陈轸点出屈武。

于昭阳而言,屈门是不可承受之重,是以陈轸的话音尚未落定,昭阳的脸色就黑沉下去。

“请问大人,”陈轸却似铁心推荐屈武,“在楚国柱国中,最熟悉秦人战略战术者,当是何人?最熟悉秦巴山水者,又是何人?”

陈轸一语道中要害。多年以来,身为楚国的两大柱国将军,昭氏一门以征东征北为要务,与吴、越、中原列国对抗,屈氏一门则负责征西,主要与巴、蜀、秦抗衡。如果西征,屈武确为不二人选。

昭阳陷入长思,陈轸也闭上眼去。

“陈兄,”昭阳猛然抬头,冷不丁问道,“照理说,你是秦使,该当为秦说话才是,为何这般为楚说话了?”

“在下身为客卿,”陈轸拱手道,“在哪儿都是客。在秦是秦客,当为秦谋;在楚是楚客,当为楚谋。今到大人府中,当为大人谋。”

“哈哈哈哈!”昭阳爆出长笑,“上卿究竟在为何人所谋,在下心里一清二楚。讲吧,为何此番使楚,真心为楚说话了?”

“唉,”陈轸长叹一声,“大人定执此意,在下也洗脱不清了。好在大人也没冤枉在下,此番劝勉大人西图巴蜀,倒是有点私怨。”

“有何私怨?”

“是张仪那厮。秦公称王,听信他言,用他为相。他不知从何处得知在楚所受委屈,皆是在下设计,对在下颇有微词。在下解说不清,在秦又势小力微,只好躲他一躲。至于所打的使字旗号,无非是图个边关顺畅。陈轸此来,是特意投奔大人的,还望大人不弃!”

“这这这……”昭阳震惊,“嬴驷也不留你?”

“一头老牛,留之何用?”陈轸复长叹一声,低下头去,模样甚是伤感。

“陈兄是因为这个而不想让张仪在蜀得逞,是不?”

“就算是吧。”陈轸应一声,抬头看向昭阳,目光恳切,“令尹大人,昭兄,在下此来,既是真心投奔大人,投奔大楚,就当为大人谋划,为大楚谋划。大楚不能没有巴、蜀,今巴、蜀内争,是最弱之时,与其让秦人得之,莫如大楚得之!”

“在下晓得了。”昭阳冲他深抱一拳,郑重点头。

然而,昭阳并未听从陈轸的荐举之言。

权衡再三,昭阳向威王举荐黔中郡守庄乔为主将,屈武之子屈丐为副将,设定一个两路夹击的制秦方案,一路由庄乔亲领,经由乌江顺流而下,直取涪陵,另一路由屈丐亲领,出鱼复西进,沿江水及江水两侧的山道分水、陆攻击前进,目标也是涪陵。

昭阳此荐亦为上策。庄乔本是悍将,主政黔中郡近二十年,对手正是巴人。由黔中郡北下乌江,可直捣涪陵,远比由鱼复溯水西上方便。为争夺江水南岸的伏牛山盐泉,庄乔曾多次使人沿乌江而下,数度兵临涪陵。这且不说,为在与巴征战中获取上风,庄乔还注重修好与蜀关系,与蜀王私交甚善,其长子庄胜娶妻蜀王次女,其长女庄啬嫁给蜀相长子,与这对最具权势的蜀国君臣悉数结为亲家。

欲制秦人,首要制巴。而巴人的咽喉之地,则是涪陵。

巴地广袤,但真正的形胜要地只有四个,涪陵位于乌江汇流江水处,首当其冲。次是江州,控扼江水与潜水。再次是垫江,控扼潜水、涪水和巴水。最安全的地方则是阆中,位于潜水岸边,东有巴水,西有涪水,北有苴国,南是垫江,堪为巴国心腹之地,是以巴王筑宫殿于此。

作为巴人先君葬区,涪陵万不可失,因而是巴人重兵防护之地。若是涪陵失守,巴人根脉被切断不说,整个乌江流域依赖舟船的所有巴人也将失去依托,成为楚人附庸。

正因为此,巴王任命巴子中最骁勇善战的长子运掩携步卒两万驻守,另配舟船三百艘协防。距此不远的重镇江州则由巴王次子菟裘镇守,拥雄兵一万五千,可据上水优势,随时往来驰援。

巴人骁勇善战,又据山水优势,急切间难以服之。而川中情势,今又急如水火,一时也拖延不得。昭阳亲至黔中郡与庄乔筹谋,决定与蜀人合作。只要楚、蜀联手,赶在秦人到达之前制服巴、苴,后面的戏就好唱多了。

这出大戏需要一个前提条件,就是楚人必须赶在秦人之前击垮巴人,蜀人也必须赶在秦人之前,击垮苴人,控制住新辟宽的“神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