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第五章 纵局难解,苏秦再回鬼谷求教(第6/11页)

“这是秦人施的离间计!”

“是啊。秦人这么做,必为离间。然而,事实胜于雄辩,赵国百口莫辩。在下以为,苏子眼前急务不是觐见陛下,而是尽快赶往赵国,查明真相,再回头向陛下解释,还赵国以清白。只有消除误解,三晋才可复合。只有三晋复合,纵亲方可不散。”

“谢大人指点。”

苏秦起身别过,回到驿馆,盘算多时,觉得惠施所言不仅切实可行,且也是唯一的解决方案了,于是吩咐众人即刻启程,直驱邯郸。

由大梁到邯郸,必经宿胥口,由那里渡河,直入漳水。

一到宿胥口,苏秦就“噌”地从车上跳下,大步行走在那条他再熟悉不过的街道上,还时不时地拐进一些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的小店面。许多店员他仍旧认识,但他们显然没有一个认出他来。的确,今非昔比,他们万万不会想到,眼前这个气宇轩昂的大官人竟然就是当年那个每隔几个月就来逛一次的年轻书生。

苏秦在店铺里挑置几匹绸缎和杂布、针头线脑、几床锦被、几袋米面、盐油酱醋及一些山中缺乏的必需品,将之分别装入几只大竹篓里,又买几根扁担和绳索,全都搁到车上。

此地河水甚宽,全部封冻,冰层极厚,上面又覆盖一层厚厚的白雪,足以承受车马。苏秦等毫不费力地驱车过河,在岔道处拐往云梦山方向。

车到山前,苏秦吩咐袁豹等拐回宿胥口,寻个客栈安歇,自己与飞刀邹挑选几个壮士,挑起竹篓,往投鬼谷。

鬼谷五年,这段山路苏秦走过不知多少趟了,闭眼也不会摸错。然而,此时正值隆冬,山地高寒,前面几场大雪下来,均没融化,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全然寻不到路径。即使山里人,在这季节里也很少外出。苏秦一行一边寻路,一边轮流挑担,走走停停,说说道道,赶到谷中时,太阳已经落山。

谷中白茫茫一片,静得窒息,静得可怕。远处草堂也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不到近前根本现不出来。谷中没有人迹,甚至连那些年司空见惯的兽迹也看不到一个。顺眼望去,熟悉的草堂方向不见炊烟,照理说,当是晚炊辰光。

难道……苏秦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脚底不由加快。不,先生不会另选仙境,先生一定在!先生一定知道他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一定算准了他将于此时此刻回山求解,也一定守在草堂里笑呵呵地候他!

草堂到了。

苏秦摆手,众人在离草堂一百多步处停下,放下担子。

苏秦一步一步地移向草堂,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嚓嚓”声是这条谷中唯一的音响。

堂门前没有足迹。

堂门是掩着的,堂中不见光亮透出,也似没有人气。

苏秦的心降到冰点。

苏秦在堂门口停下,闭上眼睛,长吸一口气,轻轻敲门。

门应声而开。

站在门内的是一身素衣的玉蝉儿。

“师……师姐……”苏秦猝不及防,倒退一步,嗫嚅道。

玉蝉儿没有应答,只是一动不动,如玉树临风,两只大眼一眨不眨地紧盯住他,好像面对她的是一个怪物。

苏秦回过神来,赶忙打揖:“师姐,别来无恙?”

玉蝉儿仍无回应,依旧睁大眼睛,紧盯住他。

玉蝉儿异样的眼神让苏秦不安。冷静下来,苏秦也意识到方才所问有点可笑,人家好好地站在此地,自己却来一句“别来无恙”这般不疼不痒的问候,实在无趣,遂脸上一红,深深一揖:“师姐,浪子苏秦……回家了。”

“回家了。”玉蝉儿喃声重复一句,又怔一阵,方才回过神来,脸上浮出浅笑,拱手还礼,“玉蝉儿见过苏兄。”闪到一侧,伸手礼让,“苏兄,请!”

苏秦走进来,目光扫过草堂,见先生、童子皆不在,转对玉蝉儿:“先生可好?”

“还好。”玉蝉儿轻轻点头。

“师兄可好?”

“也还好。”玉蝉儿再次点头,目光仍在他脸上,声调关切,“苏兄,你……瘦了。”

“是啊。”苏秦故作轻松地笑笑,活动几下胳膊,“瘦点好,走路精神。”

玉蝉儿的声音越发关切:“印堂青赤,看来苏兄事有不顺;须发皆张,看来苏兄神弦紧绷;额纹横切,看来苏兄思虑过甚;鬓现白发,看来苏兄操劳过度。山下几年,看来苏兄过得并不容易呢!”

玉蝉儿观察如此细微,体贴这般入心,苏秦心里一阵发酸,使出强力把住泪关,声音却是发颤,再次深揖:“苏秦不才,让师姐费心了!”

玉蝉儿没有应腔。

场面正自尴尬,远处传来搓手声和哈气声。原来,飞刀邹等一路行走,倒也不觉得冷,这辰光停下了,被汗水渗透的内衣就如冰刀一样贴在身上,实在禁受不住。苏秦向玉蝉儿笑笑,开门出去,朝飞刀邹招手。众人挑起担子走过来,放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