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第五章 纵局难解,苏秦再回鬼谷求教(第4/11页)

收到公子卬和二十死士的头盔并河西战报,庞涓跪地长哭,令三军皆衣缟素,披麻戴孝,以上将之礼将二十一只头盔合葬于临晋关,任穆庄为临晋关守丞,使青牛引军一万屯于河水对岸接应,见秦人大军退去,再无异动,这也班师回梁。

战报传来,魏惠王是站着阅读的。读到张猛身死,韩、赵撤军,秦人夺占崤塞,魏惠王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呆怔片刻,方才两眼一黑,摇晃几下身躯,一头栽倒。

魏惠王病了。

自此日始,魏惠王再没上朝,一天到晚将自己锁在御书房里,身边只留毗人服侍。

这日午后,毗人小声禀道:“陛下,武安君班师了。”

魏惠王眼睛微微眯开:“哦,是庞爱卿?回来就好。”

“陛下,武安君觐见,就在门外。”

“是吗?”魏惠王从榻上慢慢坐起,“请他进来。”

庞涓全身缟素,两手反绑,膝行至惠王跟前,放声长号:“陛下——”

“爱卿,”惠王盯他一会儿,“你这为的是哪般呀?”

“伐秦失利,三军出征无功,六万将士喋血,粮草被焚,痛失陕地……如此种种,皆因微臣无能,恳请陛下赐臣死罪,以谢国人!”庞涓匍匐于地,现出裸背,背上插的不是荆条,而是三根布满钩刺的铁条。

“唉,”惠王长叹一声,“伐秦未能成功,非战之过,爱卿此言从何说起呢?”

庞涓啼泣:“陛下——”

“爱卿啊,那些战报,寡人也都看过了。爱卿不为无能,将士不为无功。至于失利一说,并不切实。我未成功,秦人也未取利。秦剿我数万将士,爱卿亦剿秦人数万;我将士虽说捐躯六万,可斩敌总量亦不下此数;我虽失粮草,可河西一片狼烟,秦人亦损失不少;我失陕地,却得临晋关……两相比较,爱卿与秦人当是战成平手,虽说未建大功,却也是无过呀!”惠王转向毗人,“给庞爱卿松绑,看席!”

毗人拿去铁条,为庞涓松绑。

“父王,”庞涓再拜谢过,擦把泪水,改过称呼,起身到旁边席位上坐下,握紧拳头,咬牙恨道,“此战未能取功,儿臣憋屈啊!儿臣不服啊!”

“涓儿,都是哪些憋屈,你这讲给为父。”

庞涓从袖中摸出一道奏呈,双手捧上:“父王请看。”

惠王接过,瞄过几眼,随手放下,长叹一声:“涓儿呀,不瞒你讲,不仅是你憋屈,为父这也憋屈啊。什么纵亲?什么盟约?寡人总算看明白了,熊商、田因齐两条老狗让我来当纵约长没安好心,一开始就是在设套害我!”

“父王,”庞涓恨道,“这两条老狗倒在其次,真正害我的是那赵贼!”

“哦?”惠王倒吸一口气,“赵语?”

“正是。”庞涓看向那道奏呈,“具体细节,我全部写在上面,请父王御览。”

惠王复又拿起奏呈,凝眉看完,“咚”一声擂拳于案:“赵语欺我太甚!”

“确是如此,”庞涓恨道,“纵观此战,赵人发兵最迟,主将肥义不来,派个副将李义夫搪塞。攻函谷时,李义夫畏敌不前,远不如公仲拼命。得知秦人断我崤塞,儿臣下令撤退,李义夫主动请命,微臣初时以为他是将功补过呢,不料赵军过关,并无搏杀,三军毫发无损不说,且写来急报,说崤塞没有秦人。儿臣听信此人所言,放松戒备,引军班师,岂料秦人伏兵齐出,损失惨重。儿臣痛定思痛,亦出奇兵包抄秦军,原想活擒司马错解恨,不想被他走脱了!父王,赵人这般落井下石,是可忍,孰不可忍?”

许是过于震怒,惠王呼吸急喘几下,气道噎住,憋得脸色紫胀。毗人急趋过来,在他背上接连捶拍几下。惠王缓过气,深呼吸两口,稳住心神。

毗人朝庞涓使个眼色,生怕他再讲下去。

庞涓起身,叩道:“父王,儿臣——”

显然明白庞涓还有大事,惠王直看过来:“涓儿,讲下去。”

“我……父王……就这些了,儿臣……”庞涓深叩于地,一脸哀伤。

“涓儿,讲吧,还有何报?”

“父王,”庞涓号啕大哭,“安国君他……”

“卬儿?卬儿怎么了?”惠王急问。

“安国君他……为国捐……捐躯了……”庞涓以头抢地,砸得咚咚直响。

除去庞涓的额头砸地声和悲泣声之外,殿内再无其他声音。

不知过有多久,庞涓止住哭泣,哽咽道:“陛下,败军之将庞涓斗胆为安国君……请功。”

“准奏。”一阵沉默过后,惠王声音沙哑,“此番伐秦,虽败犹荣,为何人请何功,爱卿拟个奏表。”转对毗人,“传旨太庙令,为我卬儿在正殿立个牌位。”

从雪宫里为燕王讨回燕地十城后,苏秦未及去田忌府上看望孙膑,即刻启程前往函谷,以便近距离观察战况,协助庞涓,同时吩咐公子哙赶回蓟城,向易王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