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见欢喜(第5/8页)

阿克占回头,不满地问:“大概?”

马德昌忙回:“回盐院大人,银库共有纹银三百七十二万八千一十六两五分四厘。”

阿克占闻言转头问卢德恭:“卢大人,这不对吧,我来扬州时,曾听皇上说起,这扬州运司的库里至少有一千万两,怎么才这么点?”

卢德恭睁大了眼睛,显得颇为惊讶:“大人,下官来扬州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运司衙门有上千万两的官帑。”

马德昌赶紧补充:“阿大人,自两淮盐运使司的银库由务本堂代管以来,每一笔进账、每一次出库,都有案可稽。圣上说有上千万两,可是,各种开销,大的从南巡接驾,小的到运司衙门的养廉银、心红银,还有程仪、规礼、别敬,及其他种种不虞之需……”

阿克占打断他:“就是说,或是接驾、或是陋规,这些银子都已经花出去了?”

何思圣这时上前道:“大人,天下的银仓、粮仓、盐仓,能有几处的库存,和报上去的账单符合?不少地方,恐怕亏空的份额,还不止如此。”说着,何思圣拉出一只托盘,码放整齐制式银锭,银光灿然,晃人眼目。

阿克占一边看着银子,一边点头:“这么说,能存着四百万两银子,也就不少了。”

何思圣点头:“正是。大人,学生有个计较,不知可行不可行。大人您就为各位总商担些干系,朝廷急需兵饷,不如就用府库的银子先押解进京。等总商们有了银子,再补进府库来。”

阿克占微微顿了顿:“这倒是个主意。”

卢德恭、鲍以安、马德昌脸色瞬间变了,一齐看向汪朝宗,后者倒是依旧一脸的镇定。

阿克占只管继续:“府库亏空待查实后,再具实上奏。何先生,明天就先从中提领一百万两,押解进京。”

卢德恭上前一步:“盐院大人,这运司衙门的银两向来为朝廷所关注,如果一次提领一百万两,恐怕短期内不能补足,今后难以腾挪。”

何思圣说:“盐台大人也是朝廷命官,西南征剿,皇上急需军饷,您难道真分不清轻重缓急?”

胖侍卫将箱盖打开,滚出来的或是银锭,或是银条,总之形形色色。有的上面还印着字,“鲍有恒”“汪天和”“马广泰”“萧长裕”……阿克占冷冷一笑:“卢大人,这,不必解释了吧?你实说,除去盐商的银子,库银到底还有多少?”

卢德恭声音微微发颤:“九十七万三千二百两……”

阿克占惊问:“卢大人,这么大的亏空,为何不奏报朝廷?!”

卢德恭嗫嚅:“这个……库银出入一向由盐院尹大人签批,下官只是具体操办。”

阿克占冷冷一笑:“所以就应当去问尹大人?!尹大人是永远开不了口了,你们随便怎么说,我都得听着。”

卢德恭有些尴尬地听着。

阿克占压抑着怒气:“这些烂账,以后再跟你算。也就是说,三百七十二万扣去九十七万……这里有二百多万两银子是盐商的。既然盐商还有这么些钱,就从中取一百万,把捐输先交了吧。”

汪朝宗缓缓道:“盐院大人,恐怕不能这么定。”

阿克占显然不满意:“汪总商还有什么指教?”

汪朝宗沉静地说:“这二百多万两,是盐商的本钱。大人将这银子拿去了,盐商就无力去盐场收盐,更无力将盐运到各处引岸,今年的两淮盐业,可就倒了。”

阿克占“哈”一声笑:“你可知救兵如救火?”

汪朝宗并不示弱:“火要救,但不能抱薪救火。”

阿克占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汪朝宗条分缕析:“两淮盐业倒了意味着什么,为了这一百万两捐输,明年淮盐的正税、杂税全没了,损失将达千万两之巨。盐院大人还怎么向皇上交差?”

阿克占看着他,眼光里不是被冒犯的愤怒,反而显得有些期待。

汪朝宗慢条斯理地说下去:“还不止如此。江苏、安徽、江西、湖北、湖南,还有河南,这几个省都指着淮盐。俗话说得好:‘油是精神,盐是气力。’吃不上盐,那明年的地丁银只怕也就难收齐了。这几个省,可是关系着天下赋税的三分之二!”

阿克占故作漫不经心:“没有淮盐,咱这大清就要亡国灭种?”

汪朝宗眼睛都没抬:“当然不至于。那老百姓就只能吃私盐,私盐泛滥,来年就算盐商们有了本钱,两淮盐业也断难恢复。”

鲍以安点头附和。

阿克占说:“照你这么说,这银子,是无论如何动不得的?”

汪朝宗断然:“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