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书狂(第2/2页)

书店采取的对策是转移阵地,九点钟时有人执了喇叭出来说,书改在不远处的体育馆出售,请到那边排队。你可以想象当时的群情激愤。不过大多数人是现实主义者,争个一两句即回过神来,再不讲理,撒开腿就往那边跑。不像是一群读书人,有几分像暴民。

移往体育馆是有道理的,盖当时体育馆的售票窗口都是水泥墙上开出的拱形小洞,还没小脸盆大,与玻璃柜台相比,在里面就像待在掩体里卖书,安全性方面有天壤之别。我没看见书是怎样运到里面去的,也不知道在不知里面究竟有哪些书又不大看得到的情况下,隔着那样一个窗洞,交易是如何进行的。只记得来了专门的人维持秩序,并且晓谕众人,不排好队书就不卖。威逼利诱之下,一条足有两百米的长龙终于形成,而当十点多钟前面终于开始发售时,人群又复汹涌向前,队形仍在,只是长度骤然缩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忽地消失,后面人的胸贴着前面人的背,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经历了一生中与外人身体最最亲密的接触,挤压之下,分明觉着胸口的一颗纽扣嵌进肉里,疼得很。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我终于艰难地推进到窗口。里面营业员报了些书名,我问还有什么,回说都卖完了,于是,在花了六个多小时的工夫之后,我捧回了原先并没想买的《汤姆·索亚历险记》、《唐诗三百首》和一套《一千零一夜》。

好多年后,我不止一次向学生说起那回买书的经历,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像个忆苦思甜的贫农老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