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德·贾斯特

葡萄串书店

马萨诸塞州，温亚德港

晚饭时有个人不停地说左拉，说他的挑衅、他轻率的叙事、他暴戾而宽容的内心，以及他对争议的欣然接受。我们讨论的那部小说是《红杏出墙》。1867年它出版时便被世人视为不道德的作品，时至今日这种声音几乎未有减弱。小说中有对情爱生活的生动描摹，这些描摹因隐秘而愈发撩人，还有由此引发的谋杀。宗教领袖等人士给予其猛烈谴责，使得左拉不得不在第二版的序言中为自己辩护。他饶有兴趣地写道：“批评家们对这本书致以敌意和愤怒。某些正直的人，在同样正直的报纸上发表文章，用拇指和食指提起这本书，皱起的脸上带着恶心的神情，将它扔进火堆……”

好吧！谁能抵挡得了这个？于是我动身前往市中心的葡萄串书店（Bunch of Grapes Bookstore）。在那里，《红杏出墙》和左拉的另一部小说《杀戮》紧挨在一起。这还没完。左拉旁边是以色列小说家A.B.耶霍舒亚，沿着这排再往后一点全是文学界的厉害角色，弗吉尼亚、托马斯、杰弗里等各种大名。我抱着六本书走出了书店，而人们口中的提供全方位服务的“独立”书店的含义就显现于此。

这样的事情常常发生。如果葡萄串书店没有那本书，他们会去订。而这样的订购通常是基于我无用的描述之上。我的记性不如以前好，以前的记性也不完全属于投资级别的，所以店员们不得不运用大量想象，还有相同分量的勇气和好情绪，正如左拉对大主教的有力回击一般。

昨晚我听说了一本小说。但我不记得名字了。

作者是谁？

我也忘了，只记得他是中西部哪个地方的英文教授。也许是堪萨斯。

最近出版的书？

不是。多年前出版的。

嗯……

是平装本。好像《纽约书评》推荐过。

啊！是约翰·威廉姆斯的《斯通纳》！很精彩的小说。

就是那本！

我周五给你。

不论你是身负任务（寻找《红杏出墙》或《斯通纳》），还是只随便看看，走进这样的书店，你的阅读生活就会浮现在你眼前：你第一次在《生活》杂志上读到《老人与海》的时候，是在你父母那间位于芝加哥北部郊区的房子里，坐在大窗户边的一张椅子上。天色渐暗，但你如此沉浸于老人与海的故事，不愿停下来去把阅读灯打开；而六十多年后，在这里，在无数本书中，老人又活了过来。你的眼睛扫过书架，回想着一两个小时前你放到一边的那些书。你知道你没有选择那些书的原因不在作者，而在你自己。你承诺当你年纪更大一些，有了更多耐心，或许能更好地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一定再把它们拿起来。罗伯特·穆齐尔的小说《没有个性的人》，克诺夫出版的美妙的上下册版本，直到今天还摆在我的书房里。这是对我的谴责，这样的谴责还有很多。看到朋友们的书也是令人欣慰的，有基布·布拉姆霍尔对钓鱼艺术的沉思，有乔恩·兰德尔对奥萨马·本·拉登的探究。在这些书堆中呆足够长的时间，你该死的一生都会浮现在你眼前。

作者简介：

沃德·贾斯特（Ward Just），著有十六部小说，包括《花园里的流放》和《健忘》，作品《回声屋》入围全国图书奖，《危险朋友》获美国历史学家协会库珀小说奖，《未尽之季》获《芝加哥论坛报》中心奖并入围2005年度普利策奖决选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