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活,鲜活(第2/3页)

故事很精彩,但让我感动的是杨靖宇对老乡说的那句话:“咱们要是都投降了,中国就没了。”其实我们听那么多故事,无论情节多么波澜壮阔,能够打动我们的也就一两句话。杨靖宇说的这句话,现在听起来都会让我感到心潮澎湃。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些鲜活生动的好故事挖掘出来,用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生动地讲给年轻人听。我希望通过我们的讲述,让他们知道那些英雄都是立体的人。假如他们生活在现在,他在班里是体育课代表,会是好样的;他是学校足球队的先锋,也会是好样的。这样的人,我们没有理由不喜欢、不崇敬。

前段时间萧军的孙子萧大忠想找我拍个戏,他想把萧军的《八月的乡村》和萧红的《生死场》这两部小说融合在一起,新创作一个剧本,描写抗战的故事。他把这个想法说了之后,我们就探讨应该怎么改才更好。他走了之后,我就把所有关于萧军的书都找了出来。

萧军的小说里经常出现这样一类人物——土匪。这些土匪形象集中代表了萧军对于英雄的认识。当然,说土匪这一形象是萧军小说中特有的并不准确,因为在同一时期,东北作家中写过土匪的人有很多,比如端木蕻良的《科尔沁旗草原》和《遥远的风砂》,比如舒群的《誓言》和骆宾基的《边陲线上》,等等。但是,能够生动细致地刻画出东北土匪群像的则非萧军莫属了。

萧军之所以对土匪这一形象如此偏爱,跟他的亲二叔就是土匪有很大关系。我在翻看萧军的这些小说的时候,发现了他的长篇小说《第三代》,书中塑造的土匪刘元身上就可以看到萧军二叔的影子。书中描写刘元是个小白脸,戴着眼镜,很有文化的样子,但人却特别狠。因为老出去赌钱,后来还不了赌债,直接上山占了个山头当了土匪,很厉害。书中还写了另外两个人,这俩人是兄弟,在家里总打架,打起来就直接操菜刀。打完之后两人头上都是血,这时候,他们的妹妹端着菜进屋了,就说你们打什么呀,赶紧坐下吃饭。结果俩人头上脸上的血都顾不得擦,就直接坐那儿倒上酒,一碰杯,开始吃饭,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后来,我把这些情节跟萧大忠说了,他都听傻了。我说你看,这情节多棒啊,比你选的那两本小说都精彩多了。这种有血性的人要是合起来打日本人,你想想得是啥效果?所以我想把这本小说拍成电影,拍到日本人没来之前,就拍这些人在做准备,等着日本人来的时候怎么跟他们干。其实小说里并没有写这些人最后跟日本人是怎么对峙的,却写出了那股劲儿,这种生动和鲜活就足以打动你。

所以,我们一直在讲谈话技巧,其实无论是往前一步,还是往后一步,也不管这里面有多少技巧,如果你能把它变成真诚的表达,让别人听起来情真意切,那么大家就听得进去,并且愿意接受。

再讲一个故事,欧阳自远是登月工程的总工程师,我听过他的演讲,特别有趣。比如有一次演讲的时候他说,他们在实验的时候,知道爆炸压力能产生钻石,所以就提前往里放了石英。爆炸结束以后,他们穿着防辐射的衣服进去,然后发现那个钻石真的非常漂亮,比市场上卖的漂亮不知多少倍。我问他为什么不拿出来,他说不能拿出来,因为有辐射。还说,这只是他们在枯燥的科研中找的一点小乐趣,并没有把这个当回事儿,因为他们实验并不是为了这个。童心未泯,令人羡慕。

后来他又说,当时美国总统访华的时候送给咱们国家一件珍贵的礼物,就是月球上的一块土。当时国家就把这块土交给了他们这个团队,他们就开始研究这块土的成分,研究好之后,把研究报告交给了美国。当时中国人真傻,也不知道留点儿心眼,结果美国人一看惊呆了,说中国人用那么简陋的仪器居然能研究得这么清楚,所以再不敢给什么东西了。欧阳自远说:“后来我们也学明白了,不能表现得太聪明,要不然人家就啥也不给咱们了。”

现在回想起他那次演讲,主题是什么我早忘了,但他说的钻石和月球土这两件事却一直让我记忆犹新。因为他说这些的时候,没把台下的观众当外人,就像在跟内行人聊天一样,既生动有趣,又亲切自然。

细细想来,我们说过,当你没有办法的时候,真诚就非常有效。现在,当你希望引起共鸣的时候,鲜活就能打动人心。说话这件事儿,挺简单,千万别想复杂了,不需要像舞台剧一样字斟句酌、抑扬顿挫,也不用像文学著作一样多在乎前情铺垫和起承转合,就是用最生活化的方式讲述最真实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