辑肆(第3/8页)

按照日程安排,当日中午,我们驱车去大使馆拜会大使。沿途风景依然秀色可餐。封富强是一个很棒的小伙子,热情稳重,马来语、英语、华语都能操作自如,他介绍马来西亚人的收入、物产,介绍汽车拥有量,各个沿途地名的由来,与中国的渊源关联。口若悬河,几乎见到什么便说什么。我指着窗外一大片铁锈色石块顶标志房说:“穷人也还是有的。”他坦率地回答:“这是贫民区,我们的市政建设一时还不能解决。”从他那里,我知道了,这常年常青的阔叶林,叶子怎么更新换代;知道这国家平均两人便有一辆汽车,怪不得大道上几乎看不见行人;知道了“敦”、“丹斯里”、“拿督丹斯里”种种爵位,知道了马来本地人享受的种种优惠,华人在马来经济、政治诸方地位,华人为了生存,甘心承受种种苦涩而含笑和含泪的社会心境。汽车婉转在吉隆坡泛着热气的街道上穿行,悠然到了使馆区。封指着一带围墙说:“这是美国大使馆。有钱,怕死。‘9·11’以后加固了人防护,你看他们护得多结实,他们紧挨着伊拉克大使馆……”满车人神情贯注地听着,不知不觉地,已经进了胡正跃大使官邸。

胡正跃这人

他年轻得让我吃惊。我们到他的官邸,他已在大厅门口迎候。握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大使馆来接我们的官员。他个头不算魁梧,修洁且整暇,举止言谈从容优雅,看上去也就四十岁上下,已是老练的外交家形容。

官邸里壁间廊下,摆设着一些名人字匾和古玩,但数量不算多,装裱修饰也很简单,整个看上去有点空旷,简朴得像是正在草创。他边带着我们观览边说:“官邸建筑规制不小,但还没有真正搞好,刚刚租来不久……”我听着,心里想,这无论如何就是正当的财政支出,随口便问:“您怎么不买下来呢?”他笑着摊摊手说:“恐怕要几千万马币呢,我一时还办不下来。”

他和冯其庸先生不少朋友有渊源。他们谈字、品画、玩赏古董,谈得很高兴投机,有点相见恨晚的样子。我们一同随意散游——这是异国土地上我国租来的一块土地,青茂浓绿的常青树、温润清简的房舍、壁间的图书、丹青古色古香的陶瓷,都是我们故国的情韵,踏在这静谧的庭院里自是别有一般温馨思绪。

午餐很随意,大使如数家珍地谈起两国文化交往诸情形,谈中央首长来马方访问情况,谈起这次我们来前,他已向外交部长李肇星汇报过马来西亚的这次文化交流活动。在文化上两个国家要加深加密来往,增强联系纽带的韧性与弹力。我谈起“十六大”期间李肇星打电话找我,我不知李肇星何许人,在电话中支吾良久的笑话。我谈到2002年夏日我去新疆的感想,风土人情乡俗民意,谈到新疆建设兵团的艰苦与困难,也谈到西北大开发应该加上“文化开发”这个概念。胡大使听得很专注,问我:“这些看法你在十六大上提了没有?”我说:“草案讨论时谈过。”胡大使说:“这些都很重要,我也可以向中央建陈。”

据后来听到,胡大使并不是我国派出的最年轻的大使,但比他更年轻的似乎不多。依照惯例,国内来的部级、副部级干部领导,他也只是来时见一见,去时见一见。但我们这次去,我们每次聚会几乎都有他的影子,他都要发表即时演说。落落大方的谈吐,恰到好处的风度,给我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妹妹卫平说:“这个人真了不起。”

大使是什么?其实它真正的意义就是我们国家派到外国的钦差大臣,专门与所在国人民交朋友的使者,那当然还有其更广义的含蕴。但主要的也无非是这两点。我注意他每次演说,着重点就在于“增加互相了解,加强多方联系、文化交流,巩固发展友谊”这几条上。思路清晰,敏感,处事练达机智。“在家靠娘出门靠墙”,在马来,胡就是我们的“墙”。

陈达真这人

博士水准,大姐风范。这是我心中的陈达真。早起先约我赴马的,有一位先生叫柯杰雄,一位女先生姓陈名达真。我那时与柯先生有书信往来,北京文化界也有朋友介绍了大马的陈先生。她是华总的文化委员会主席,比我大一点,还不算老,这年纪在我们这搭,恐怕要“一刀切”了的。你一见到她就立刻能感受到她的活动力量——不设城府,热情真挚,关爱所有的人,也不对哪个人存有戒心——据我一生观察,此一类型人,乃是天生厚福长久拥有者。她是得之先天,抑是后来修德所是,我就不知道了,此后所见,聊可证明我见不爽——几乎多有人都叫她“大姐”——性格就是命运,这是她的性格挣来的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