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城市从这里突围(第2/10页)

而另外一些与石头有关的遗迹,可能留有古蜀墓石的遗痕,但其用途则随时有所变化,或者最终石头被变化着的崇拜内含所代替,如有些石头崇拜可能与治水有关,因为成都上古时期号称“陆海”,沼泽沮洳之地甚多,非治水专家莫办。开明据此称王,李冰据此作蜀郡太守之凭资,并由于治都江堰等水利工程而流芳百世。比如明代有三人均对五块石有着大致相同的记载,何宇度在《益部谈资》里说:“云石下有海眼”,“五丁所置,下有海眼”,陆深《蜀都杂钞》说:“或云其下有一井,相传以为海眼”,王士性《入蜀记》载:“或云:其下海眼也,每人启之,风雨暴至。”虽然有点近似于神话,但是不能一点道理都没有,成都既可号称“陆海”,则水必多且大,因古人治水屡不获胜,难以成功,故希望一些体积庞大的石头来帮人挡住一些水的入侵,或者在那一带作为治水的标记,亦未可知。为了防治有的人破坏其镇水之用,故意说其下为“海眼”。当然这有悬揣之嫌。

而与五块石的部分传说功能有关的,更有那李冰治水置于都江堰和成都的石人和石犀。李冰在治理成都地区的水害的时,技术多讲科学而承自然,但是他在思想上很巧妙地利用了蜀人对大石的崇拜,使蜀人对他的治水不至于不配合,甚至抵触反感,进而破坏。否则的话,他治水的伟大理想将不能得到完全的实施,这种将宗教与领导艺术结合在一起的办法,深得蜀人的拥戴(罗开玉《中国科学神话宗教的协合——以李冰为中心》)。李冰在都江堰和成都的治水事迹,有四点值得我们注意:其一是于都江堰渠首作三石人为水则,按常规看,作一个治水标尺即可,如不是尊重和利用蜀人对石头的崇拜心理,便于治水,那么李冰的去简就繁,就显得不可理喻。其二是在都江堰造五石犀以镇水怪,降服水患的始作俑者水怪。其三是在都江堰渠首凤栖窝埋石马为标记,作为一年一度之“深淘滩”的标准。其四是在成都“二江”上造七桥,“上应天星”,且在今成都西胜街作石犀以镇水怪。

我认为李冰是将蜀人的大石崇拜与治水之要求结合在一起,创造了他独特的治水文化。因为石从五行上讲,其质料属土,土克水,自然有镇水作用,故以“三石人”为水则,以“二石马”为“深淘滩”的标准,含有阴阳五行的哲学,后来扬雄《太玄》申述这种思想,对蜀文化产生既深且巨的影响。蜀人对李冰的服膺程度,部分原因并不是因都江堰的灌溉,所带来的眼见为实的幸福生活的结果,而更在于他在征服都江堰的过程中善于利用蜀人的宗教意识,而使蜀人完全折服所致。确如都江堰研究专家罗开玉所说:“李冰作石人、石犀、石马、造七星桥等,其显示功能是以神镇水,其潜在意义却是欲借神的力量统治蜀人。杜甫《石犀行》说:‘君不见秦时蜀太守,刻石立作五犀牛。自古虽有厌胜法,天生江水向东流。蜀人矜夸一千载,泛溢不近张仪楼。’蜀人乐于接受李冰作法的情绪,跃然于诗中。在一些蜀人眼中,都江堰之所以能发挥那么大、那么长久的效力,非因它有科学合理的布局和一整套系统工程,仅仅是李冰斗牛、沉犀、制服了水神的结果。”(《中国科学神话宗教的协合——以李冰为中心》)李冰治水的真正成功不能不算是科学技术和本地宗教思想的结合。

成都虽然僻处蜀地,也缺少正统如齐鲁那样对儒家的崇奉热情,但并不表明成都人对文化教育事业缺乏热情,而且有不少的人文古迹正是从实物上来补充论证了此点。两千多年以来,在成都执掌权柄的人,单从功劳之大,泽惠后世之久远,治水莫如李冰,兴学莫如文翁。成都历代虽屡经战乱,但恢复和建设起来的速度相对较快,都江堰良好水利的灌溉,为成都人提供了物质粮食;而文翁兴学的精神为后世崇奉文化者树立了则效的榜样,此种精神付诸实践,便为成都人提供了更多的受教机会,也从中得到了无尽的精神食粮。可以说他们二位奠定了成都历来物质与精神并重的城市特色,尽管在实际生活并没能做到,但在象征意义上还是尽量有所体现。

文翁是个极有眼光的太守,从先进的中原地区来,深感蜀地文化不发达,一方面采取送郡县小吏至长安留学,另一方面在本地兴修学校,招下县子弟以为学官弟子。成都因此成为郡国最早设立学校的地方。文翁建校以石为屋,故称为石室,又名玉堂。文翁故去后,石室立其像祭祀,再后来学校失火焚毁。公元194年彼时郡太守高重朕重建石室,并筑视堂以祀周公,此为周公礼殿的起源。公孙述虽系一割据小政权,也要为自己网罗和培养人才,他称帝后,文翁所创郡学遂升级而成太学。刘焉任益州牧后,旧有蜀之郡学升为州学,因而在锦江南岸另建郡学,于是形成州、郡两学并存的格局。成都人求学之风未有稍减。